战学践右手摘下脸上赭色大墨镜，举起来，扬了扬，表示对包书记的回应，心里嘀咕了一句：“包大人哎——你不就是想我掏钱吗？就看我还乐不乐得起来了！”

秦仁宝一行四人跟着笑笑，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容易挤到了会场后面两边摆满摊位的石子路上。

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山里货，摊主们用半生不熟的卢山坞式的地道普通话，声嘶力竭地吆喝着，兜售着。

秦仁宝他们在一个卖笠帽的摊位前，稍一驻足，摊主便拿起一顶笠帽笑哈哈地递了过来：“老板，你的头长得那么帅，是个发大财赚大钱的好脑袋！买个笠帽去戴戴吧！”

这些笠帽跟秦仁宝当年做饲料起家时戴的笠帽完全不一样，用的篾都是细细的篾青，每一丝篾青都是用清漆漆过的，里头用的不是淡黄易破的箬叶，而是褐色的棕榈丝，完全是个精致的工艺品。

秦仁宝接过笠帽，摸了一下光光的大脑袋，说：“哈哈！我的头帅吗？”

摊主说：“帅呆了！像我们秦书记那样帅！”

轩轩说：“算你有眼光！他就是……”

秦仁宝干咳了一声，截过了她的话头，说：“那就买一顶吧！”

他们往前走了没几步，一个摊主给轩轩递过来一包礼盒装的东西，说：“美女，这东西滋补，特别是女人吃了美颜。”

轩轩说：“这是啥？”

摊主说：“葛粉，你们城里人吃不到的。”

轩轩接过来，看看印制精美的包装盒上，有“清凉解毒、升阳补虚、解痉镇痛、透疹止泻、抗癌防癌、美颜润肤、调经理气”等功效。

轩轩父亲说：“多买几包去吧！你妈每个月到了那几天都喊肚子疼，尤其是吃了夹生的青菜后，就疼得床上打滚。”

轩轩说：“大老远的，带带多烦呀！网购不就行了嘛？”

摊主是个年轻姑娘，说：“行！我告诉你一个抖音号，你上抖音搜索一下。”

轩轩在手机上边记抖音号，边说：“谁还不会用抖音啊？”

摊主说：“要是有效果，你可以常常买，我们保你满意，货好量足。”

石子路斜对面那个摊位是买茶叶的，摊主见几个城里人兜里有钱，往四只小杯里撮进去几朵茶叶，拎起热水壶往里冲了开水，将水杯端到了他们的面前，说：“尝尝我们这里的高山茶。”

秦仁宝接过水杯，晃了晃，看着里头朵朵绽开了叶瓣的青青茶叶，闻着飘洒出来的幽幽清香，抿了一口，凝神品味了一下，赞道：“好茶，的确是好茶，清香味醇。”

老金喝了一口，嚼了嚼滑进嘴里的一片茶叶，说：“是不错，可惜没炒好，有点儿焦味。”

摊主抓起四包茶叶往他们怀里塞：“老板，带几包去，明前茶，龙井茶。”

秦仁宝没有接包装好的茶叶，而是拿起开了包的茶叶，倒了一点到手掌心，拨弄着，细细地看了看，说：“做工也没跟上，要是我们来做，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老金说：“农民就是自家的铁锅里炒的，用双手在竹帘子上揉的。”

摊主有点儿失望：“你们也是做茶叶的呀！”

轩轩说：“对！我们是茶叶大师，茶叶大款，茶叶大佬，我们打算在你们这里开茶厂。”

摊主说：“是吗？那太好了！我们的秦书记正愁这茶叶卖不出钱来呢！”

轩轩指指秦仁宝，说：“你知道他是你们秦书记的什么人吗？”

摊主说：“朋友吧？今天来的大都是秦书记的朋友！”

秦仁宝又干咳了一声，意思是叫轩轩话别那么多，轩轩领会，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对对！朋友，朋友，我也是他的朋友，是他的……”

秦仁宝侧脸瞪了她一眼将她到了嘴边的“女朋友”三字瞪回到了肚子里去了。

轩轩巴不得站到舞台上去，牵着秦哥哥的手，高高地举起，向全世界宣布：“我是秦时现在的女友，秦时将来的老婆，将来秦时孩子的妈！”可秦仁宝呢？儿子在电话里，一再告诉他，你们来了一定要低调，不要张扬，我也不给你们发请帖了，会场上也不给你们安排座位了，更不要告诉这里的人，你是我父亲，尤其不要让人家知道你家有两个上市公司，要是人家知道了你的家底，一定会怀疑我是来镀金的，我不会在卢山坞待长时间的。至于这个单相思的轩轩，本就不想她来，更不想让人知道跟他秦时之间的关系！对了，事实上原本就什么关系也没有！这更加不能空穴来风，无中生有了。

站在边上的笑笑，凭着同类的直觉，嗅到了这个叫轩轩的远方来客，不是秦书记的一般朋友，要不然言语之间不会如此张扬，以至于张扬到了大有压寨夫人的气场。

笑笑说：“看看我们村里的人文景点古迹吧！”

一行四人跟着笑笑，高明墓、紫阁殿、武举堂……村前村后，村内村外，一个个走过来，而后沿着新修的游步道，上了后山坳的红军洞，听了笑笑跟他们讲的当年苏宇将军在此战斗的故事。

笑笑说：“我们村的基础其实是很好的，不仅有古代圣人的遗绩，也有现代红军的基因！”

秦仁宝说：“旅游资源这一块，完全可以好好发掘一下。”

笑笑说：“是啊！前些年这些古迹烂在这里，人的精神也烂掉了，农不像农，村不像村，前年秦书记来了后，带领大家奋发图强，走森林经济发展道路，走出了一条阳光大道，走出了全新的精神面貌！”

他们出了红军洞，见到一群年轻人从山下上来，来到对面毛竹园里竹笋根下，拿出手机做直播。

轩轩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手机，跑向了毛竹园，说：“我也抖一下。”

轩轩一手抱着株一人多高的竹笋，一手拿着手机，自拍了一段视频，可怎样也上传不了，他看看手机信号，4g是有的，但很弱，只有一小格，图像中间一个小圆圈，转呀转，转呀转，转个不停，她大骂：“什么鬼地方！破信号！”

笑笑走过去，双手围成个喇叭，朝山上一个挂在毛竹上的瘦瘦长长的小伙子大喊：“豇豆干，下来下来！”

这个野名叫豇豆干的小伙子，就是那个原先城里一家网店公司搞网络平台维护的技术员，村里成立营销公司后，他回到了村里，协助颜时琴搞电商。去年年底，笑笑在用的财务电脑中了病毒瘫痪了，豇豆干帮她格了重装系统的同时，笑笑的音容笑貌也植入了他的头脑。一般姑娘难入其法眼的豇豆干，一连三天三夜睡不着了，甚至第一次经历了贾宝玉在太虚幻境中产生过的那样生理变化。现在他正在往毛竹梢上挂移动信号放大器的天线，听到有人喊他，那声音竟然是笑笑的，他吧嗒一下从毛竹梢上松了双手，连滚带爬，到了笑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