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亦梅拿着围巾追出来：“站在湖边冷。”

凌方仪摇下车窗：“钓不了多长时间。”

凌方仪刚出小区，接到张池的电话，说车出了点问题，马上打车到时代广场，让凌方仪路过时代广场时带上他。凌方仪说我去接你吧，也就多二十分钟的路。

张池住在锦江市东南部，凌方仪住在市中心偏北，塔影湖度假村在锦江市西南部，这一绕就等于走了三角形的两条边，到塔影湖度假村已2点半。

张池见垂钓区人寥寥无几，故作惊讶：“怎么人这么少？”

凌方仪说：“再有十天半月，恐怕就没人了。”

张池说：“古人还‘独钓寒江雪’呢，这才初冬嘛。”

凌方仪抛下鱼杆：“那不过是一个发烧友的诗情画意罢了。”

两个小时过去，凌方仪钓了10多条，张池才钓上来1条。

凌方仪看到张池漂在水面上的浮子动了一下，提醒道：“咬钩了。”

张池正望着水出神，听凌方仪说“咬钩了”，忙提起鱼杆，鱼儿早吞了食跑了。

见凌方仪狐疑地看着自己，张池一边往鱼钩上挂鱼食，一边掩饰地说：“今天不是我钓鱼的日子，要不就不咬钩，要不就吞鱼食跑了。”

凌方仪说：“你精力不集中。”

张池自嘲地笑笑，转身装出专心钓鱼的样子，脑子里却是乱云飞度。

按照这次行动方案，吃晚饭的时候配合李广森演一出索要赌债的戏。

由绑架索要赎金改为赌博索要赌债，是不得已的结果，张跃然的语音合成不了被绑架的效果。

从出门到现在，他心里一直慌慌的。他的车并没有出问题，是他不敢开，怕心神不宁出事。上了凌方仪的车后，脑子里老是电视剧里的血腥场面，脸上肌肉僵硬，调动一下都困难。他想起有本书里说，在鞋里活动脚指头能消除紧张情绪，试了一下，果然好了些。就是靠着脚指头不停在鞋里来回运动，与凌方仪周旋到现在。

凌方仪又钓上来一条，见张池发呆，说：“看看鱼食还在吗？”

张池提起鱼杆，果然不见了鱼食。他把鱼杆一扔：“不钓了，这鱼他妈的也欺负人。老子只当今天来喂鱼。”

凌方仪也收了杆：“咱们找个地方喝茶吧。”

张池看了看手表：“也不早了，直接到餐厅吧。今天请你吃西餐。”

俩人慢慢收拾起鱼具，把鱼篓丢给旁边的服务员打理。

旁边还有几个人钓鱼，几个人看钓鱼。看钓鱼的见他们收手，上前来看战果，一个男人从鱼篓里抓起最大的给一个三、四岁小男孩看，鱼尾“啪”打到男人脸上，小男孩举手打鱼：“你怎么打我爸爸。”旁边的人都笑起来。

凌方仪也笑了，情不自禁摸摸小男孩的头。

俩人闲聊着向西餐厅走，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天已经暗下来。

西餐厅又称小红楼，是一栋独立的红色二层小楼，楼下是大厅，楼上是大小不一的包厢，最大的包厢可以坐24人，最小的包厢只有4个位置。张池选择了最靠里的小包厢。

西餐厅服务员是清一色的男士。

张池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这里是整个塔影湖度假村最安静的地方。”

凌方仪把外套挂在张池的旁边。

张池对跟进来的服务员说：“来瓶波尔多干红。”

凌方仪说：“不必这么浪费。你知道，我不怎么喝酒。”

张池笑道：“俩人对酌，上红酒，这可是你阁下的酒论。”

凌方仪在战友间酒量不行，却有个人人皆知的酒论。他认为，白酒是一种骑士文化，红酒是一种绅士文化。白酒营造热烈、奔放、豪迈的氛围，因此战友相聚、驰骋沙场，离不开白酒。红酒营造温馨、浪漫、情意绵绵的氛围，所以情人相对、两人小酌应是红酒。他的名言是：一对相爱的情人，不会端着白酒干。荆柯“风萧萧兮易水寒”时也决不会是红酒。

凌方仪笑着摆摆手进了卫生间：“没那么多讲究。”

张池掏出手机，把音量调到最大。

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三款法国原装进口的波尔多干红葡萄酒：“您要哪一款？这款是典型的圣达美隆产区的，一直沿袭传统种植酿造技术，还是不错的。”

张池向刚坐下的凌方仪投去询问的一眼：“就它吧？这酒我喝过，宝石般的紫色，柔滑，浓郁，平衡感十足，还带有丝滑顺口的回味。算得上质地精美，气味上乘。”

凌方仪说：“听你的。”

服务员开了酒，醒酒的时间，铺好餐巾，摆好刀叉。

刀叉在洁白的餐巾上闪着钝钝的光。

夜幕下的塔影湖度假村，婆娑幽暗，寒气渐起。

当张池和凌方仪在西餐厅喝完第一杯时，那辆曾经见过的黑色普桑驶进停车场，只是车牌换了一个。

郁文强坐在驾驶位上，装作车技不行，在停车场转转倒倒，直到找到凌方仪的车，才将车停进离凌方仪车不远的一个空位。

郁文强下车看了看前后车牌。

刘孝武也下了车，伸手把挡在面前的树枝折断：“我看着车主走了下的，完事再悄悄上上去，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这次行动，郁文强动了不少脑筋。担心丨警丨察锁定车，在塔影湖度假村进市区这一段他采取了盗用同型号车车牌的做法。事发后，警方必定查事发时间所有路过的车辆，还会顺着凌方仪的行车路线倒查，他相信，只要事发时间路过的车辆与塔影湖度假村进出的车辆联系不起来，丨警丨察就是锁定了车，也不会联想到蓄意谋杀。当然，如果锁定不了车更好。

俩人重新上车。郁文强给李广森发了条信息：“到位。”

李广森很快回过来，一个v字符号。

郁文强目光转向小红楼。

西餐厅里，张池和凌方仪边吃边聊，气氛欢畅。

“我就佩服你凌总，关云长的义气，这么多年与蓝总肝胆相照。”张池切着牛排。

“说到肝胆相照，我们战友都一样，你、罗正、陈一平，许都的郑品，还有广州的陈友清。这一生能与你们成为战友，我知足了。”凌方仪更喜欢赵云。关云长刚愎自用，狂言伤人，最后不得不败走麦城，不仅自己丢了性命，还失了刘备的半壁江山。而赵云追随刘备，一生几乎没有败绩，却有一颗平常的心。

“遗憾的是蓝兄走得早了点，这么大的摊子压在小凯肩上……”张池叹着气。

“是啊，只有了了蓝兄的心愿，我们才能安心退下来。”凌方仪这些日子总有一种不胜责任的感觉，特别是与张池关系微妙起来后，更是事事三思。

“我们是多年的战友加兄弟，蓝兄的心愿就是我们的心愿，责无旁贷。”

“等小凯接上手，等我们都退下来，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国内外的山山水水，一起到天河围场下下棋、钓钓鱼、晒晒太阳。蓝兄种树，我们乘凉啊。”凌方仪碰了碰张池的杯子，一口干了。

张池也干了，心里瞬间游移了一下。

然而，游移了一秒钟都不到，就被他挥去了。凌方仪是女儿，有多少财产都是人家的。自己是儿子，这个儿子又不怎么争气，必须趁现在的机会，挣下份家业，子子孙孙传下去。且自己与凌方仪不同，凌方仪不过是摇鹅毛扇子的角色，而自己却有“富贵之相”，今生不能有所作为将是最大的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