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然没说话。
“还在想我们走了那小姑娘会不会吃亏？放心，今天这么一闹人最近谁都不敢再惹她了。”摸了摸下巴，孟逸泽又说，“不是最近一段时间，以后都不敢惹，那姑娘不简单，她们家那些人弄不过她。”
张浩然转头看了孟逸泽一眼，声音有点儿闷：“不简单还让人把头都打破了？”
孟浩然眯了眯眼，笑了：“没看出来，你还挺惜香怜玉的。”
张浩然瞪他一眼，转回头开车。
不到九点，街上已经显得很是空旷，路灯昏黄，只有车前灯柱应出一片光亮。
张浩然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孱白消瘦的小脸，还有那娇小中带着瑟瑟的身躯，哎，那么副柔弱的样子，今天也是实在被逼急了吧……
自己这些人都走了，她该怎么面对家里人呢？就算暂时没人再找她麻烦，也是够尴尬的吧。
林家，柔弱娇小的女孩却一点儿也不尴尬，看向爷爷奶奶面色自然声音清脆：“奶，爷，你们也回屋吧，都挺晚的了早点休息。”
说完也不等别人回答，自己回西屋，拉开房门又转身说：“对了，这房也分了以后我们也不过正屋吃饭了，省得我奶做这么多人的饭，累。”
林老爷子——饭一直不都是大儿媳做的么？你奶累啥？
李素珍——分伙？分完了房再分伙？那不就是分家了？那钱呢，大儿子的工资，大儿媳卖菜的收入，自己还咋收？
慑于林欢颜之前的表现实在太“生猛”，李素珍没敢问，林老爷子“嗯”了一声，转头回正屋了。
李素珍跟过去。
林大志也往前跟了几步，又回头看看大女儿，停住脚步。
实际上这一晚上他就一直糊涂着，刚开始还能看懂，他女儿被她妹妹打了，然后俩人又闹起来了……打就打了，闹就闹了，以前也不是没打过闹过，而且不是一回两回。后来的变化他就跟不上了，他女儿要了五百块巨款，还要到手了；他女儿把凤英的东西搬出去了，要分家，然后还真就分了。
林大志是真不明白，这都是咋回事儿？以后真就分家单吃单住了？不过现他最想弄明白的不是这些，而是今晚他应该在哪屋睡，明早他在哪边吃饭。
一边是老婆孩子，一边是爸妈，他该咋整，他跟谁过？
林欢颜看了看柱子一样戳在那儿的父亲，淡淡说：“你自己选，要回我奶那屋，以后就在那边吃，你工资可以带过去，当伙食费。要回这边，工资就交给我妈。”
工资交谁林大志倒是不太在乎，总之也就发下来那天在他兜里热乎一天，一直也没归过他支配，给媳妇倒也行，不过就怕他妈不乐意……
正屋适时传来一嗓子：“大志你愣那干啥？还不回屋来睡觉！”
林大志不用纠结了，他妈都发话了，立马快步跑回正屋。
林欢颜向父亲的背影望了望，目光中有怨气有怒意还有些悲哀，很复杂。
进了西屋关上房门，徐彩霞立刻扶着女儿肩膀紧张打量：“欢啊，让妈看看，她们没打着你吧？”
林欢颜尽量让语声轻快起来：“没，一下没碰到，有我三婶他们在，没人敢真打。”
徐彩霞松了口气，而后又紧张起来：“那以后呢，你姑你奶他们会不会再找茬？”
“他们不敢。”林欢颜肯定地说，“唐连宽干的是丢工作进局子的事儿，他们投鼠忌器，现在躲着我们还来不及呢，哪还敢来惹咱们。”
徐彩霞还是担心：“那事儿越大他们越怕你说出去，会不会下狠手？”
林欢颜笑了：“下啥狠手？就因为倒点破钢材怕我告他们，就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妈，他们没那个胆子。”
见徐彩霞还是愁眉不展，欢颜又道：“而且要封的嘴可不只我一张，我爸、你甚至小欣，三叔三婶和三婶家那两亲戚，都听着了，他们能对付得了？所以，这事儿只能往下压，要往下压就不能再惹咱们，还得对咱们好点儿，因为以后再闹起来，不管咱们有没有理，在我三婶他们眼里都会是我姑他们先惹的事儿，都会是他们在报复我们。所以现在怕的不是我们，而该是我姑他们。”
徐彩霞终于点了点头，听大女儿一说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见妈妈姐姐说的差不多了，憋了好久的林欣颜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说话了。小姑娘一张小脸兴奋得有些发红，双眼闪着光仰头看她姐：“姐，我们以后就能住这屋了？”
欢颜点头说：“对。”
“那我以后就不用睡炕梢了？”林欣颜再问。
正屋里六个人一张大炕，晚上睡觉从炕头到炕尾的顺序依次是李素琴林老爷子，林大志徐彩霞，林欣颜林欢颜。
北方冬季天寒，最冷时有零下三十度，平房里就靠着一张火炕取暖，炕头是最热的，炕尾则比较凉，尤其到了后半夜炉子里的火小了灭了，炕尾基本上也就没什么温度了。
林家老两口住着炕头，那是尊老，徐彩霞没意见，本想她和林大志住炕尾让两个孩住中间，可李素珍坚决不同意，说她大儿子有风湿寒腿，受不得凉。
所以也就苦了欣颜欢颜这对姐妹，尤其是小欣颜，经常在冬夜里滚到姐姐被子里，抱着姐姐睡，而林欢颜则把两个人的被子叠在一起，搂着妹妹，两人勉强暖一点儿。
再冲妹妹点点头，欢颜说：“对，以后，小欣住炕头，到冬天让妈把炕烧得热热的，保准不再觉得冷。”
欣颜点头：“嗯，姐姐挨着我睡！晚上我们还猜迷玩！”
欢颜说好。
“那我去铺被去。”欣颜脱了鞋爬到炕上，把从正屋抱回来的被子展开，挨个铺上。
徐彩霞把桌面上的两个餐盒收起来，里头是欢颜带回来的菜，说是吴艳丽店里的，娘三个食量都小还剩了不少，明早热热还能吃。
收拾时伸手抚了抚木头桌面，这桌子包括这屋里的炕柜摆设都是她结婚时林家置办的，可自己一天也没真正用上过。
现在是终于物归原主了，可以这种方式“物归原主”，林家那些人会甘心吗？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徐彩霞的心里有感慨，更多的是茫然。
林欢颜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妈，你别怕，有我呢，咱们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你信我。”
声音不大，却透着股坚定。
徐彩霞挺了挺背，转回身看女儿：“妈信你，妈不怕，我大闺女都把房子给我争回来了，妈也绝不能太弱了，不能给你丢人拖后腿。”
说完端起餐盒开门出去了。
夏天天暖，食物放屋里容易坏掉，得放在屋外窗台上去，夜风吹着放一夜没问题。
在屋外站了一小会儿，徐彩霞想好了，大女儿说的对，暂时林家人应该是不敢再找自己和俩女儿的麻烦，好像今天他们是真被大女儿给镇住了。只要他们不找麻烦就好，林大志的工资不交回来就不交，自己努努力在菜摊上再多加几样东西卖，实在不行就辛苦点再出个早市，赚钱自己养活两个女儿。
有手有脚的，总不至于会饿死！
回到房间徐彩霞的脸色好了些，见欣颜已经把被褥都铺好了，想着大女儿伤才好，小女儿明天还要上学，就带着两个女儿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