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朱甘棠扬眉,看看他俩,又看了看许问。
“原来是因为事情太难了,舍不得让许问来?”在这种场合,他的话也还是说得很直接。
“那倒不是,关于许大人,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孙博然说着,又转向李晟,问道,“十……林师傅,请问你能帮许问承担下西漠至晋中这一段的建渠工作吗?”
“啊?我?”李晟愣住了。
他挠挠头,说,“做倒是做得到,许问规划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全程都有参与……但是还是由他来比较好吧?我忙起丨炸丨药的事情来就昏头了,说不定会疏漏很多事情。”
“你可以请一位副手进行协助,譬如这位井师傅。”孙博然道。
“我,我不行!我什么都不懂!”井年年完全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来,快被吓死了,连连摆手,表示拒绝。
“你可以。你虽然刚刚接触这方面的事情,但有天赋,有人协助,很快就能上手。而且,还有荆大人在……”许问倒是很看好井年年。
“荆大人前面一段时间可能进行协助,后面,恐怕他也不会有太多时间。”孙博然道。
“嗯?”许问看他,“这跟我接下来的任务有关?”
“是。”孙博然点头,然后对岳云罗道,“关于许大人的任务,还是由您来向他讲解吧。”
“也没那么多好说的,一句话,我要你担负起整条怀恩渠,从西漠到京城全段的监察工作!”岳云罗一边说,一边伸手一甩。
一道金光闪过,许问下意识伸手接过。他根本不需要低头,就能从那质感以及纹路的触感判断出来,这正是不久之前,岳云罗拿出来,如见君命的那块金牌!
“你手持金牌,监察怀恩渠主渠以及支渠的全部工作,如有问题,及时提出。各段主事,须得一概听从。如有类似东岭这样的非法事件,你可以先斩后奏,先处置了再往上报。”岳云罗一连串话说出来,干脆利落,震惊了全旭日殿。
从西漠到京城,怀恩渠本来就几乎横越了整个大周,它所经过的流域,更是囊括了半个大周的疆土!
如果说前面一条命令还只涉及工程,管理的是技术方面的事情,后面那条,范围可就太大了。
所有许问看不惯的事情,都可以安一个“非法事件”或者“妨碍怀恩渠建设的事件”来进行处置。
再加上先斩后奏……这是给了许问多大的权力啊,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当然,各段主事以及行政长官会反过来监视你的行为。若有异议,他们同样可以向上汇报,进行弹劾,你也要小心了。”岳云罗看着许问,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里同样包含着凶险。
许问只要敢做事,就总会得罪人。
虽然他得罪的人不能直接对他怎么样,但是向上弹劾……就相当于把他的命交到了皇帝的手上!
这对许问来说,其实也是一个巨大的危机。
但是人生在世,谁做事情不得冒一点风险呢?
许问握着手中的金牌,与岳云罗对视。
良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半跪下去,向岳云罗行礼,也是向远在京城的那位皇帝行礼。
“愿听君命!”
许问交给万物归宗的数据不是只有西漠一段的,更包括了怀恩渠全段,对面反馈到他这里来的方案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许问做好的准备本来就包括了全域。
从他跟李溪水的对话里就看得出来。
其他主事当然也各自有各自的计划,甚至可能已经做了一些准备。
但许问手上的技术以及规划,始终都是更先进一点的,完全可以对他们进行补充与调整,让它变得更好。
这种时候,把他限制在西漠,完全是一种浪费,岳云罗和孙博然说出来的这个,反而是对他更好的安排。
当然,这代表着巨大的权力,也是巨大的危机。
但面对挑战而不接受,也太怂了一点。
更何况,许问早就做好准备了。
现在许问等人的身份已经转换,座位于是也跟着换了一下。
朱甘棠去了余之成空着的座位,李晟坐正,许问则站起来,走到了岳云罗的下首,与孙博然一左一右地坐定。
甚至,在此之前,岳云罗还稍微移到了一下自己的坐席,让许问更突出了一些。
下面反应各异,李溪水还挺友善的,卞渡低眉顺眼,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许问,目光闪烁不定。
舒立摆明了是余之成的马仔,刚才没处理到他头上来,他头顶上仿佛悬了一把利剑,现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剩下胡浪七刚才也没说话,现在还是没说,也不知道心里另有主意,还是打定了主意跟着别人的脚步走。
接下来,万流会议继续进行。
余之成被拷走,余之献和阿吉跟着也被带了出去。
临走时,阿吉感激地看了许问一眼,然后昂首走了出去。
对于官场上的事情,他了解不深,现在脑子里也有点乱乱的。
不过,在这一片混乱中,他很清楚一件事情,他东岭村大仇已得报,而这一切,全部都多亏了许问。
这个恩,他以后衔草结环,也得报了!
许问不知道阿吉心里的想法,很快,他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会议中。
李晟接手西漠段确实是没有问题,但朱甘棠对晋中段肯定是有问题的。
他之前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准备,这边的水利地形人文,所有的都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完全不知细节。
但余之成走了,宇文随没有。
晋中段的方案,本来也不是余文成亲身做的。
宇文随被单独留在这里,一开始有点不知所措,沉默地跪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朱甘棠自然有办法。
他既亲切又随意地跟宇文随说话,向他咨询各种问题。
面对这个新上官,宇文随倒没有什么抵触,有问必答,只是很拘谨。
时间长了,进入他熟悉的领域,他渐渐就放得开了。
最有意思的是,中间朱甘棠对他说:“你给我一个实价。”
他稍微愣了一下,真的把册子拿了回去,用朱笔开始删删改改。
改了一阵,他默不吭声地把册子还给朱甘棠,朱甘棠笑着接过,浏览了一遍,看他一眼,把它又递给了许问。
许问看了看,也笑了。
几乎所有关于价格的数字旁边,都有了新的数字,单价和总价都有——所有的价格,都往下降了三成至五成不等!
刚才宇文随改得很快,中间几乎没什么犹豫,显然,关于这些内容,他其实早就装在心里了,上面要什么样的,他就给什么样的。
真可别小看这三成到五成,人工渠的修筑是多么大的一个工程,涉及到的费用项目可想而知会有多少。
贵价的东西涨得少一点,便宜的东西涨得多一点,积少成多,这数额就非常惊人了。
最绝的是,宇文随最后还随手标出了一个总价,所有人都能轻易算出来,这一进一出,足有三万两银子出去了。
也就是说,如果照着以前的方案和预算,余之成能直接从中贪墨三万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