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会骑马,但他还是摇摇头,指了指那些工匠:“我跟他们一起。”
皇帝没再多说,一群人很快整顿好了,准备下山。
下山的路果然比上山的还要艰难。
上山时,地震正在发生,他们几乎是挤在那个缝隙里险险地上来的。
现在地震停止,缝隙已经被堵上,需要疏通的地方非常多。
他们刚出发没多久,前方道路就被几棵倒下的大树堵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马匹通过的位置。
“下马!”向前一声呼喝,黑甲军齐齐翻身下马。
他们还没开始行动,就听见工匠里一个人声音洪亮地大叫:“一组待命,二组三组上!”
话音刚落,一队工匠就已经从黑甲军士身边擦肩而过,冲到大树跟前,有的开始往上系绳子,有的开始动锯子。
这时许问也上了,他拿着一把斧头,走到树边。
这是这棵树最复杂的一截,节疤很多,树形扭曲,这种一般很难劈开,只能用锯子慢慢锯断。
但许问只拿了一把斧子,周围的其他工匠也快速让开,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许问摸了摸那棵树,那一瞬间的感觉非常奇怪,时间好像在他身边停止了,过得极快,又过得极慢。
然后他抡起了斧子,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连续三下,全部砍在同样一个地方。
也不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那处足有三人合抱的树干应声而断,变成了两截。
向前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走过去看。
那断面一点也不平整,纠结而扭曲,那种感觉,就好像许问找到了节疤之间的缝隙,轻而易举地把它们分开了一样。
“麻烦让一下。”许问提醒了一下,向前依言让开,许问又是三斧,把另一部分劈开。
如此三次,他处理完了这株大树最复杂的部分,迅速有人用绳索系住,把它们拖开,整整齐齐地放到了一边。
“这树……”向前忍不住问。
“挺好的树,回头还可以当材料使用。”许问知道他想问什么,解释道。
其他工匠的动作也很迅速,没一会儿,这四棵大树全部被分割开来,拖到了路边,排放整齐。道路被清理干净,可以通行了。
“走吧。”许问招呼了一声。
向前愣了好一会儿,才招呼手下士兵上马,驶过了这片道路。
过去之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有点发怔。
而在他们身边,工匠们齐声吆喝,中气十足,秩序井然。他们收拾好工具,再次列队跑动了起来。
一边骑马,一边步行,后者的速度竟然不在前者之下,所起作用,犹有过之。
皇帝坐在马上,旁观着这一切,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许问到了山下。
这一路他们都还算顺利,主要是工匠们经过这两年的训练,能力确实极强。
而在一开始,他们就为山道预备了各种防灾措施,虽然面对这种规模的地震还是没办法完全安然无恙,但损坏程度有限,都在可处理范围内。
而且,他们有许问跟在一起,比较有难度的地方完全可以由他出马,解决起来更容易了。
后面,黑甲军似乎摸着了一些要领,主动上前帮忙,于是他们的行动变得更快了。
一路到了山下,刚刚进城,许问抬头,皱了皱眉,道:“要下雨了。”
地震同样会引起天象变化,震后暴雨是很常见的情况,但许问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听见这话,所有人一起抬头,果然看见乌云密布,层层压低,好像随时都要落到他们的头顶上了一样。
“要找个地方避雨……”
“这会给救灾带来麻烦啊……”
刘总管和皇帝同时开口,说的完全是两个方向的事情。
刘总管迅速低头,道:“大人还是请保重身体。”
许问一点头,道:“先去县衙那边。”
令行即止,大队人马迅速行军。
路上,许问一直在对向前以及工匠首领交待事情,他们迅速点头,层层分派,一队又一队人马被一一安排了出去。
没一会儿,他们的头上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眼看着就要迅速转大。
这时,县衙已经到了,这里的损坏不严重,已经收拾过了,肉眼可见的周围布防森严。
队伍一到这里,就有好些人出来,冒着雨站在道路两边,俯身恭迎。
这些人里有一些知道这是皇帝,有一些只以为是特使,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行这么重礼,但这种紧急时刻,都随了大流,没人多问。
皇帝在众人的列队恭迎中走进了县衙的正厅,许问目送他进去,自己则一个转身,带着剩下的部队重新进了城。
一路上,他已经收到了一些关于逢春新城的信息,包括损坏程度的汇报等等,但耳闻不如眼见,很多事情还是自己看看确切情况比较靠谱。
据汇报,逢春新城建筑总体情况还算良好,但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房屋倒塌的情况,居民有死伤。
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城西的地下水管发生了爆裂,路面被淹,交通不便,需要紧急处理。
除此以外,还有很多类似这样的事情出现在城市各处,这次巨型地震带来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一点,但需要处理的情况还是非常多。
雨渐渐变大,许问身边的人渐渐分派出去,现在只剩下了五个人。
他看了一眼四周,心里有点担忧。
情况太复杂了,人手不够啊……
不过这时候也没法多想了,他们全部冒着雨,没人使用雨具,也没人有一丝胆怯回避的意思。
许问走到一片街区,突然听见一阵痛哭声与求救声,心里顿时一紧。
这一带水管爆裂,地面果然积了很多水,及膝深。
雨水打在上面,溅起连片的水花,迈步趟过去,根本分不清是脚步溅起来的,还是天上下下来的雨水。
许问毫不犹豫地迈步,踩着水跑了过去,到了传出哭声那所民居的跟前。
到了这里,他愣了一下,这里围着一群人,穿着短打,袖子撸到了肩膀上,正围着那所民居讨论着什么。
他们听见声音,转头一看,立刻喜笑颜开,乱七八糟地叫了起来。
有的冲着许问说:“许先生来了!”
有的则转身面朝民居,大声叫道:“别哭了,许先生来了,你们有救了!”
“真的吗,真的是许先生吗?”民居里的哭声顿时一止,转而惊喜地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许问问道。
人群有了秩序,大部分人停了说话,其中一个人开始解释。
许问走了过去,人群让开道路,许问一边听那人说话,一边观察周围情况,迅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一带地势比较低,建的两层楼是分给两户居住的,楼上一家楼下一家。
现在楼上的人已经逃出来了,楼下的可能是地震停了又回去了,结果遇到水管爆裂,地下水倒灌进屋,被卡在里面出来了。
现在下起了暴雨,屋中水面不断上升,一户五口人都只剩下了一张脸在水面外,再过会儿水面直接接触屋顶,他们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