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就知道你用不上,就是让你看看,开开眼界。行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孟大爷说。
“便宜的。”许问说得很镇定,一点也不脸红,“越便宜越好,杂质比较多,石材情况比较复杂的。”
“啊?”这真是孟大爷没有想到的回答,他诧异地转头,“你要这种的干什么?初学者,老老实实,对着标准石材琢磨手艺就行了,复杂的石材情况,你处理得过来吗?”
“可能不行,但刚出产的石材应该就是这样的,我想看看它最原始的状态。”许问认真地说。
“……有意思。那你跟我来。”孟大爷打量了他一下,表情突然也跟着变得认真了许多。
他领着许问走出仓库,拉下铁闸门,到了后面露天的地方。
前面也有胡乱摆放的石料,但多少还搭了块塑料布遮着,这里的石料却真的是露天堆在杂草里,好像很久都没有人理会过的样子。
它们不像外面那些,基本上都被机器切割成了规整的石板或石条。它们大部分的形状都很不规则,有些圆润、有些崎岖,笨重而丑陋地立在草丛里,像一个个安静的怪物。
他俩走过去的时候,一只鸟被惊得从石头上飞走,啪的一声拉了泡屎,黄黄白白地滴在了上面。
“这些行吗?”孟大爷抱着手站在入口处,用下巴指了指那边。
“我看看。”许问的眼睛却亮了,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开始检查。
这些石料不知道是奇玉从什么地方进回来的,的确在这里放了很久了,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鸟粪枯叶灰尘,有些石料表面剥蚀,在旁边积了厚厚一层灰皮。
许问伸手拂开树叶,去看下面的石质。他一边看,一边与秦连楹笔记里的理论知识进行对照。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间,但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却又是重合的,可以完美地相互映证。
这些石材种类非常丰富,正如他之前所说,情况比较复杂,经常是几种不同的石头混在一起,偶尔还有金属矿露在外面。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它们以石灰岩、也就是青石为主,其余的花岗岩、大理石等各种都有,还有许多冷门种,甚至连料姜石都有。
每种石材的软硬程度、纹理、颗粒质感都不一样,许问一一对照,那些书面上的知识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秦连楹不是全才,他半生都浸淫于石材砖瓦的处理中,对此经验非常丰富。
而且他非常擅于总结,各种不同石材的触感、检查的手法、甚至尝起来的味道他都分门别类地记录起来了,许问全部记得一清二楚。
现在他照着秦连楹教的进行实践,石头有点脏,但他一点也不嫌弃。
孟大爷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走过来走过去地检查,盯着他手上的动作,表情渐渐有些奇异。
“这些就是我想要的,一共大概多少钱?”过了好一会儿,许问走回来问。
“都要?”孟大爷问。
“对。厂里能帮忙联系车帮我送一下吗?”许问问道。
“这倒是小问题……这些石材你全部都认识?”孟大爷问。
“基本上能认得出来。”许问说得保守。
孟大爷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打算拿它们做什么?”
“想先感受一下不同石材分割处理的感觉,再想试下石雕这样的细活。”这没什么可隐瞒的,许问如实以告。
“以前试过吗?”
“稍微试过。”
“那就是有基础了……你在这里等着。”
孟大爷突然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许问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再次落在他的手上,瞬间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他深吸口气,有点紧张又有些期待。
没过多久,孟大爷就回来了,他推着一辆推车,上面放着一些小型机器,看上去都是电动的。
机器旁边还摆着一个箩筐,筐里放着锤子、凿子、錾子、钢钉等基础工具,?都很陈旧,手柄光滑,看上去被人使用过很多次。
“你来解给我看看。”孟大爷向许问抬抬下巴,语气是他非常熟悉的一种不客气。
他在两个时代都见过不少这种人,他们所有的情理,仿佛都在自己的手艺里。而相同的门当与行业,又仿佛拉近了他们的距离,经常会有点自来熟的感觉。
“先把账结一下吧。”许问也抬抬下巴,指向那些废弃了很久的石料,半开玩笑地道,“万一里面解出了玉石翡翠之类的,也得有个归属吧?”
孟大爷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
那里栽着一堆小叶黄杨的灌木,很久没人打理了,长得有点乱糟糟的,叶片上堆满了积灰。
灌木前有几块同样堆满了灰的石头,有黑褐色的、有黄白色的,孤零零地呆在石堆旁边,个头比其他的小得多。
“你眼力倒好。”孟大爷哼笑了一声。
那几块不是普通的石头,是翡翠原石。黄的是黄沙皮,黑的是黑乌砂皮。
翡翠本身是一种矿物,它的皮壳是在漫长的时间里,在矿物表面出现的衍生物,质感颗粒都与普通的石料不太一样。
不过许问是个“初学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认出来,还是挺厉害的。
“那是好早以前我外甥子进回来的几块货,赌石嘛,被骗是常事。他解了几块,屁都没有,剩下的就扔在那里了,你想要?”孟大爷斜着眼睛看他,“你可以去看看,有几块解过了,剩下的全用放大镜和射灯细细看过,确定了里面没东西才扔在那里的。你要的话,我就给你开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