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保保保保,你咋不改名叫陆四保呢?这位是许掌柜是吧?许掌柜,我也可以的,交给我来建!我比姓陆的懂行多了,交给我,保证还原,一模一样!”倪天养正盯着许问的图纸在看,这时也跳起来了,积极参与竞争。
“倪先生还有本钱吗?”许问问他。
“当然有,我家有钱,回去拿就行了!”倪天养毫不犹豫。
“那就交给陆老板了。”许问微微一笑,没再跟他说话,而是转向了陆问乡。
“他什么都不懂,凭什么给他做!”倪天养一看就急了,诋毁竞争对手道。
许问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拿起图纸,开始跟陆问乡讨论具体的修建事宜。
陆问乡是掌柜的,负责的是整体统筹,通常会另外再指派一个监工负责技术方面的事情。
这个监工的人陆问乡已经有了一些计划,回头带他来跟许问见面。
除此以外,现在还只是在打样,离正式施工还有一段时间,但还是要签个契约,提前商定一些事情。
许问和陆问乡讨论的时候,倪天养就在旁边听,一点也不知道避忌。
听到重点,他就开始毛遂自荐了:“要监工吗?找我啊,还有比我更合适的吗?别的不说,就里面这个机关,我猜你们就做不出来!”
他的手指在图纸某个地方重重一戳,非常肯定地说。
许问看向他所指的位置。
倪天养这个人怪是怪了点,但在水泥窑的设计上的确是有心得的。
回转窑的一大要点就是旋转,考虑到时代需求,许问设计成了半机械式的,以人力进行驱动。
人力控制不稳定,旋转速度会受到影响,因此许问对窑体又进行了一些特殊设计。
这些设计一部分体现在图纸上,另一部分需要用工艺和手艺来控制。
许问之前就在打算,陆问乡找到合适的监工的话,他要专门跟这位沟通一下相关的事宜。
没想到现在,倪天养根本不需要他说,就看出了这部分的制作难度,甚至仿佛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是你的话,打算怎么处理?”许问直截了当地说。
倪天养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藏私。他就等着许问问呢,听见这话,立刻眉飞色舞地说:“简单!”
他扯过纸笔,开始给许问边写边画边算。
是的,算。
他是真的在用计算的方法,得出其中一些关键性的数据,譬如时间、厚薄等等。
他不是穿越的,用的都是传统数学里已有的理论与算法,但光是这种思路,就已经非常难得了。更别提他的思路非常巧妙而且妥帖,恰好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佳办法!
“怎么样?”倪天养说完,得意洋洋地看许问,“没问题吧?”
“的确不错。”许问打量着他。
回转窑是他刚才现场画出来怕,倪天养以前肯定没接触过。
这么短的时间,他看出了回转窑的一个关键技术难度,同时想出了正确的解决办法。
这本事,许问都自知没法比。
可见他五年设计出改进立窑绝不是碰巧,的确是有本事。
更关键的是……他还有热情,虽然这热情建立在一些让人难以接受的代价上。
这能力,要是埋没了就太可惜了……
许问沉思着,看向陆问乡。
陆问乡看出他的意思,示意了一下,可以全权由他做主。
许问又想了一会儿,缓缓道:“你的确是有本事,这个监工给你做本来也没什么,但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倪天养追问。
“你名声不好。”许问看着他说。
“这跟我名声有什么关系?”倪天养不服。
他没有反驳,看来对自己的名声怎么样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这个任务是朝廷发布的。朝廷选人,通常都是全方位的,重实质也重声名。朝廷以孝悌为重,你却在此处声名狼籍,朝廷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完全不符合标准的人吗?有你的确会更方便一点,但我不想冒这个风险。”许问一半是忽悠,一半是真心话地说。
“嗯……”倪天养沉吟片刻,突然起身,“有道理。把位置给我留着,我过两天再来。”
接下来两天,阎箕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找许问,也没有给他们安排其他的工作,许问得到了暂时的休息时间。
于是正好他也可以继续去悦木轩,与陆问乡联系安排石灰回转窑建筑安装的过程。
陆问乡可以说是把悦木轩在西漠的进一步发展赌在这上面了,全力以赴,开始进行资金与材料上的调度。
许问也没别的事情好做,就跟他一起探讨接下来的方案与流程,进一步细化设计图纸,还顺带写了一份建筑施工与将来水泥调配生产人员的培训方案,非常正规。
与此同时,绿林镇内城的消息不断传来,令许问与陪他一起去的许三大开眼界。
倪天养那天离开悦木轩之后,就直接回去了内城。
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先去不知什么地方搞了一束荆条,脱了衣服背在背上,然后回去位于竹笛巷的自家门口玩起了负荆请罪。
他这当然是做戏,但他做戏也做得非常扎实,跪在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一荆条一荆条地往背上甩。
很快,他的背就变得鲜血淋漓,血水顺着鞭痕往下流,滴在了地上。
周围人家都出来了,一开始还在指指戳戳地嘲笑,但没过多久,所有人都闭了嘴,有人上前去劝阻,还有人敲开了倪家的大门,去劝倪天养的媳妇赶紧出来,劝劝她夫君,怎么说也是倪家的独苗呢,现在还是一家之主!
倪天养的媳妇并没有马上听劝。这些人话风一转,刚才还在说倪天养不孝,这时就开始指责倪天养的媳妇狠心,看着自己夫君变成这样还没表示。
又过了好一段时间,等到倪天养的背后一片血肉模糊,没有留下一寸好皮肉的时候,他媳妇终于捧着牌位,一身缟素地从门里出来了。
倪天养一见牌位,立刻放下荆条号淘大哭,跪着用膝盖走了过去,对着牌位拜倒。
他哭得非常之惨,周围邻居和路人里有些心软都跟着抹起眼泪来了。
又等倪天养哭了一阵,他媳妇这才把牌位交到他的手上,弯腰将他扶起。
倪天养哭得气得都喘不过来了,接过牌位,小心翼翼捧在怀里。
然后夫妻两个相互搀扶着走了进去,看上去是个大团圆结局。
这件事动静非常大,根本不需要陆问乡特别打听就传了出来。
谁都喜欢浪子回头的故事,就连传话的人都在赞叹倪天养终于有良心了,倪家后继有人。一边夸,一边还隐隐埋怨倪天养的媳妇,嫌她出来得晚了,明显是对丈夫心里有怨。
“这家伙还真会做戏……不过他媳妇有怨气也是应该的,刚过门就被冷落了这么久,还要一个人操持公公婆婆的丧事。哼,我看给教训还是给得少了!”许三听完故事,愤愤不平地说。
“的确是会做戏,教训也的确是少了,但倪家嫂子还真未必是心有怨气。”许问说。
“啊?”许三没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