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太对,不过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石壁山不是就这样的一座山峰,它要更矮一点,由一高两低三座山组成,最高的山峰就在望水寨后面,最矮的这座离逢春不算太远,是这样的一个斜面过来,很陡,不好上去,又把风送过来了。”徐西怀就着这张简图指点地说。
“当年暖和的时候,大家都盼着风来,觉得凉快。现在嘛……”说到这里,徐西怀苦笑了一声。
“你五年前离开的逢春?那时候已经冷下来了吧?”许问问道。
“嗯,我小时候还是暖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冷了下来,到我十岁的时候就很明显了。”徐西怀说。
许问知道他今年十八岁,十岁就是八年前。
“刚冷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感觉,城里热气还没散,但慢慢地,城里冬天开始死人了,吃的越来越少,平常也开始饿肚子了……”
徐西怀缓缓地说着,声音在黑暗的冬夜里向四周飘荡,阴森森的。
许问想象着当时的场景,想象着突如其来的灾难与绝望,明明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他回过神,继续问起了逢春的情况,徐西怀也收敛了心神,继续完善那张图。
他在数据尺寸距离上也是很有天赋的,不然也不会被内物阁选中。他凭着少年时的记忆,把逢春附近的地形全部都画了出来,非常详细。
在专心画图的过程里,他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渐渐也明白了许问的意思。
与其留恋过去,不如放眼未来。
逢春城是真的被什么血曼神诅咒了吗?
不,他当然知道不是这样,只是运气不好,接连遇上天灾而已。
城市出了问题,那就解决问题!
逢春是我的生身之地,是我的故乡,穷尽我一生之力,我也要把逢春城重建起来,让里面的人暖暖和和、安安全全地过个冬!
许问半蹲在他旁边,看着他边说边画,看着他的表情渐渐变化。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白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向外弥散,最终消失。
画了一阵之后,他俩就回去继续睡觉了。
徐西怀征得许问的同意之后,把那张图小心翼翼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许问没什么所谓。那张图太简单,只勾勒出了附近的地形,他早就已经全部记在心里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继续出发,两人的表情都很正常,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倒是其他人还没有摆脱昨天发生事情的影响,表情沉郁,若有所思。
就在这样的氛围里,他们继续前行,一路来到了天云山脚下。
天云山是本地最高的山峰,向上望去,山顶几与云天相接,险峻雄伟。
这种感觉,从那简单的地图上可是看不出来的,不过要说的话,图上山峰的顶端随意勾勒了几道云纹,也算是挺形象的写意了。
天云山名字气象万千,但本地与附近的人却更习惯叫它石壁山,原因就是山上的石壁居。
“石壁居是咱们这里的一奇。它建在悬崖上面,上不着天下不落地,只有一条小路通上去,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建成的。咱们这里都传说它是仙人筑的,有段时间它就叫仙人居。”徐西怀主动介绍。
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也不避讳自己本地人的身份。
“建在悬崖上面?那是不是像窑洞一样的感觉?”江望枫听见仙人什么的就来兴趣了,眼睛闪亮地问。
“不是。其实我也没上去过。但见过的人也是不少的,他们不是没见过窑洞,但都说非常稀罕,我觉得也应该不太一样吧。”徐西怀摇头。
不是窑洞,非常稀罕?
这一下,所有人都好奇了起来。
好奇归好奇,天云山当真难爬。
这里的山跟江南路的不一样,很少植被,以土和石为主。
山势陡峭,山上不长东西,物产不丰饶,自然也很少有人上山。
没人上山,自然也没路。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真是奇了怪了,什么人会在这种山上盖房子啊?自己上山也不容易吧?”爬了没久,田极丰抹了把汗,气喘吁吁地说。
“别说上山了,盖房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要有工具,要有材料,这么多东西,怎么弄上山,怎么盖成房子?”方觉明情况比他略好一点,但也在喘气,摇头说道。
“是啊……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山上有这座石壁居的?”江望枫好奇地问徐西怀。
“很小的时候就听说了,记不清是谁说的。”徐西怀摇头,“后来石壁居出名,是因为有个叫吴可铭的大画家途经此处,画了一幅《天云石居》的画。”
“啊!天云石居!我知道这画!”江望枫叫了起来,“我娘亲眼看过,说群山之间自有奇情,评价很高,原来画的就是这里!”
吴可铭?
这名字许问也听过。
那是还在旧木场的时候,连天青墙上挂着的一幅修复过后的旧画,也是山水画,落款就是“无名居士”四个字。
后来连天青随意介绍说,无名居士本名吴可铭,少年作画,中年之后才成名,一成的就是大名。
他成名前旧画不少,流落四方无人识。成名后很多人回头去寻,遇见一幅就奉为至宝,也能卖出很高的价格。
同样一幅画,前后其实从来没有变过,不过就是作者的身份有了一点变化,价格就完全不同了。
连天青说这话的时候语带嘲讽,是他惯常的态度,许问因此印象格外深刻。
不过前后会有这么大变化,也可以看出吴可铭后来的名气有多大。按时间来推算,天云石居是在他成名之后绘制的,天云山石壁居因此成名也就不奇怪了。
没准这次的任务也是因为这幅画而来的呢……
他们只讨论了几句,很快就没力气再说什么了。
没路的山,爬起来实在太累了。
有些地方还能走一走,有些地方只能靠铁镐钉在石头上爬过去。
还好上面对他们还算重视,给他们找的向导是最好的,他甚至爬过天云山,很多没路的地方也能找出路来,勉强前行。
真的太累太难,许问也难得的觉得太辛苦,偏偏还不能随便分心,山势太险,一不小心就会失足出事。
中途休息的时候,所有人都累得说不出话来,许问也是一样。
他现在不觉得冷了,身体跟火烧一样,喉咙也是。
他摸出水囊来喝水,汗滴在地上,溅起一些浮土,露出下面的石纹。
许问低着头,喘着气,又喝了两口水,总算是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地面,把目光移开,接着又看了一眼,蹲下去摸了摸地面。
“怎么?”许三留意到了他的动作。
“这石头不错啊,质地很细密。”许问用手上的镐敲了两下石头,又用力划了几下。
他用的力气不小,石面被敲出一些白痕,但毫无断裂的痕迹。
“是哎,跟我们刚才碰到的那些不太一样。”江望枫凑过来说。
刚才他们走到一些没路的地方的时候,需要用铁镐钉击石面,支撑前进。
这种石头也是有讲究的,它不能太软——否则一钉就裂开,反而危险;也不能太硬——钉都钉不进去,怎么上山?
向导选的地方很好,石质不硬不软,给他们省了不少力。
但也很明显,那些地方的石头跟这里的完全不同。
都这么硬的话,他们怎么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