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嗷地一声,先是惨叫,接着就是怒吼:“给我打死他!”
“猪猡一样。常年打鹰,倒是叫鹰给叼了眼睛!”鞋拔子脸阴恻恻地嘲笑自己的同伴,一挥手,剩下四个人全部上来了,两个去抓许问,还有两个去抓江望枫。
许问后退一步,摆出防备的架势,但眼角余光扫了江望枫一眼之后,轻叹口气,放松了肩膀。
江望枫抱着球球缩成一团,一副小菜鸡的样子,看就知道毫无战斗力。球球仍然瘫软在他的怀里,像是打了麻药一样,半睡不醒。
对面这一群人明显有备而来,袖子里还鼓鼓囊囊地装着武器。他手无寸铁,就算学过战五禽,也并没有实战的经验。想要在这些人面前带着江望枫和球球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不如暂时放弃抵抗少吃点苦,之后再觑机另想办法。
两个和尚一把抓住许问的肩膀,手像铁钳一样,锁得他的筋骨一阵生疼。
许问吐了口气,并没有反抗。
“有点眼色。”鞋拔子脸诧异地动了动眉毛,赞了许问一句。
“轻点。”他随口吩咐那两个和尚,像是在给许问一个奖励一样。许问果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的力道一松。
紧接着,江望枫也被扣上来了。
他本能性地挣扎,被重重地给了一下,许问转过头去对着他摇了摇头,江望枫发出一声呜咽,停下了动作。
这时,高大和尚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许问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他妈的小畜生,打你爹是吧?”他猛然间一声暴吼,一拳重重砸在许问脸上。
顷刻之间,许问的半边脸就高高肿了起来,眼皮子也迅速充血,左边眼睛都睁不开了。
高大和尚还要再打,鞋拔子脸不耐地喝止:“给个教训就行了,别耽误时间!”
这和尚看上去的确威武,但明显鞋拔子才是他们中间的话事人。鞋拔子一出声,高大和尚果然哼哼唧唧地住了手,满脸不甘,但没有再动手。
“带上人,走。”鞋拔子一声令下,两人抓着许问,两人抓着江望枫,高大和尚则走过去一把提起了徐林川。
之前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徐林川一直坐在地上,有点得意地看着许问,这时突然慌了:“这是干什么?我,我不是跟他们一伙的!别弄我!”
“闭嘴!”高大和尚沉喝一声,徐林川还在叫,他“啧”了一声,很不客气地抓住徐林川的下颚,直接把它卸了下来。
徐林川的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一些呜呜声。高大和尚威胁道:“再出声,我就把你喉咙给割了!”
他比划了个手势,这一下,徐林川连呜都不敢呜了,满脸惊慌地看着高大和尚,眼泪流了一脸。
“走!”鞋拔子又说了一声,一群人开始离开碑林,向另一个方向行走。
许问被人抓着肩膀,跌跌撞撞地走着。很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许,许问,你怎么样了?”
许问抬起手,贴了贴自己的半张脸。脸颊还在红肿发热,一阵阵闷痛让人头晕。他摇了摇头道:“没事,小伤。”
鞋拔子脸走在最前面,听见他的话,阴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有种。”
许问抿起了嘴,不说话了。
远处蝉鸣喧闹,一行人踩在落叶上,发出咯吱的声音,越发显出周围的幽静。
显然,这群和尚对这里很熟,特地选择了游人不会来的路线。
他们弯弯绕绕地走着,许问一直在观察周围的动静,但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个过程里,球球渐渐醒过来了,不再像之前那么瘫软。
不过它好像也看出了周围的不对劲,老老实实地趴在江望枫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离开了碑林,走上了一条非常狭窄的小路。
两边都是灌木,看不清地势去向,只能明显感觉到仿佛是在下山。
又走了一阵,许问隐约听见了水声,心中突然一动。
这时,和尚们押着人绕过灌木,许问的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果不其然,他们来到了林萝湖边。
放眼望过去,碧波白浪层层叠叠,近处是连片的荷田,花凋蓬落,只余片片残叶。
两只白鸟衔尾飞过,茯苓岛隔着湖面荷田,近在眼前。
哗啦一声,地牢大门打开,许问几个人被推了进去。
江望枫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许问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徐林川就没那么好命了,他右臂骨折,下颚被卸了,只觉得全身上下全部都在剧痛。高大和尚推得很用力,他一个收势不及,直接趴在了地上。这个动作撞到了他的胳膊,他一声惨叫噎在了喉咙里,发也发不出来,鼻涕眼泪顿时糊了一脸。
地牢里没有点灯,只有门口的那一点光,非常暗。
“走。”鞋拔子脸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零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
许问松了口气。看这样子,这帮人只打算把他们困在这里不能去考试,至少没打算要他们的命。
这也正常,在大周律令里,人命案和绑架案的追查和惩罚力度当然是完全不同的。
几条人命,就算是高官也没办法轻易掩盖。只是绑了困住一段时间的话,衙役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轻放过去。
“呜呜呜呜!”徐林川突然挣扎着起来,转身扑到了门上。
他下颚被卸掉说不出完整的话,但任谁也看得出来他此时有多焦急。他一边叫,一边拼命地把右胳膊往前伸。
许问愣了一下,突然间明白了过来。
他右臂折断,及时找大夫上夹板医治的话还能痊愈,但要是耽搁了这一段时间,那就是永久的残疾了。
他是个木匠学徒,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变成这个样子!
看着他这个样子,许问心里突然有点恻然。
徐林川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想对球球不利,但是他很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挨顿打可以,一次考试没法参加可以,但手是他的未来,是他的命/根子!
“等等!”
鞋拔子等人理都不理徐林川,有说有笑地往外走,许问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们。
鞋拔子对许问的态度明显不太一样,听见声音,他笑嘻嘻地转头:“怎么,还有事?先说了,放你出去是不可能的,咱们也是听了命令要办事的好吧。”
听了命令办事?
许问心中一动,但并没有追问,而是问道:“有没有木棍绑带?麻烦给我两根,没有的话,树枝也可以。”
“哦?”鞋拔子的目光落到徐林川身上,迅速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你倒是好心,不过他不也是要坑你的吗?”
“这是我俩之间的恩怨,我会另外找他算帐。”许问平静地回答道。
“哈哈哈,有意思!”鞋拔子突然笑了起来,指了指旁边一个和尚,“去给他折两段树枝。”
他说话还是管用的,一声令下,那个和尚就听令去了。
徐林川的声音停了下来,表情非常复杂地看着许问。许问没有理他,而是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外面,聆听外面极为细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