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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彬到医院取证恰巧碰到了项岭凛来给邹婕做催眠治疗。他到郝芳菲办公室时,她正忙着招呼项岭凛,给他安排办公室。郝芳菲看到张若彬时,公事公办地说,“还没到叫号,你怎么进来了?请你出去等。”
“郝医生,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找你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邹婕的情况。”张若彬解释着说。
“哦,你是邹婕的家属?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们家属不要急。催眠的医生已经来了。这位就是项医生。你先出去,等我给项医生安排好办公室,你们再把病人推过来。”郝芳菲挥着手逐他出去,一张指挥着几个护工把她里间的治疗桌往外移,以腾出一个放得下推床的空位。
“哦,这位就是项医生啊。”张若彬着意看了看项岭凛,记下了他的样子。他长着一张标准的美男脸,戴着一副眼镜,斯文又帅气。这么好看的男人,真叫人妒嫉。
“哦,我先出去等。”张若彬退了出去。他坐在门口候诊椅里,盘算着呆会怎么跟郝芳菲他们摊牌。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两个护工的身后跟着的正是郝芳菲的身影。她探出头来对张若彬说,“去把邹婕推过来吧。”然后她回身就要掩门。张若彬把门扒住了,招手示意郝芳菲出来。郝芳菲探身过来,诧异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郝医生,我不是邹婕的家属,我也不是病人。”然后他掏出了警官证递给郝芳菲。“我是云岭市公丨安丨局刑警大队的张若彬。我想找你了解一下邹婕的情况,她现在是我一个案子的嫌疑人。可以耽搁你一点时间吗?”
“张若彬大队长…”郝芳菲看了看警官证,又抬起眼来看着张若彬,迟疑地问:“您找我了解什么情况呢?”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一下,详细聊聊。必要地话,可能还需要做一个笔录。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我还要坐诊呢。”郝芳菲把警官证还给他,为难地说。
“请您帮帮忙,通融一下。”张若彬满怀欺许地看着她,诚恳而殷切。
“这样,你跟我来。”郝芳菲走出了也来,引着张若彬到了旁边的休息室。“您在这里等一会。我去通知邹婕家属之后就过来。”
“谢谢你。”张若彬在医生休息室的桌边凳子坐下来,冲郝芳菲感激地笑了一笑。
郝芳菲并没有把张若彬来的事跟钱磊说。钱磊脸色非常差,憔悴、晦暗。她估计他们一家人是知道原因的,不想再在他们的心口上撒一把盐。钱磊听说项岭凛出诊,也只是勉强地挤出了一笑,满怀感激地对郝芳菲表达了百般谢意。
安排妥当这一些之后,郝芳菲来到了医生休息室。
“您是来了解邹婕的健康状况的吧,她现在的情况确实非常不乐观,不适合被你们调查。她的妊娠综合症非常严重,尤其是妊娠抑郁…她现在几乎无法正常睡觉。这对于一个孕妇来说是非常可怕的。睡不好就意味着吃不好,营养和睡眠跟不上,孩子就危险了。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去增加她的心理负担了,否则孩子和大人都将面临不可预估的危险。我正是为了缓解她的失眠,特意从省城请来了项医生。”一坐下,郝芳菲就开诚布公地说。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们知道。这也正是我们暂时一直都没有对她怎么样的原因。你放心,我不会干扰你的治疗方案的。我只是有几个关于她身段状况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喝茶吗?”郝芳菲问,她拿自己的水杯走到旁边去倒热水。
“我有水。”张若彬冲她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
“这么冷的天,不适合喝冷的。”郝芳菲瞄了一眼他的矿泉水说。她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纸杯来,给张若彬泡了一杯热茶。
“说吧,您想要了解什么?您这算是正式的调查吧,我必须知无不言是吗?”郝芳菲把热茶端给张若彬,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淡漠地说。张若彬接过茶,连声说道谢。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他嗫了一口茶水,严正地说。“以你的诊疗经验来看,邹婕以前生过孩子吗?”
郝芳菲一个愣怔,惊奇地看着他,眼里满是疑问。“你是不是已经有发现了?可以说说你的疑惑。”郝芳菲双手握着茶杯,把下巴抵在杯盖上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换言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像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的身吗?”张若彬换了一种问法。
“你们怎么会想到这一层,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们有这种想法的呢?”郝芳菲直视着问。
“我们的案子是指向的是一个四十六岁左右的女人,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邹婕。她是拿邹婕的身体处世的。”张若彬进一步作解释。
“你们的这个猜想帮了我大忙了。患者的年龄主要是由他们自己口述,她说是二十九岁。可是,通过这段时间给她的诊治来看,觉得她的身体状况不像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的状况。她的胎像特别不稳,胎儿发育不错,但激素水平一直偏低。而且从她的身体外部来看,她确实是像有过生育的。我曾经问过她老公。她老公显然是不知道这回事的。所以,我也只是随便问了一句。不敢多问,怕影响人家夫妻关系。”
“有什么具体表现吗?”
“她的小腹有不易察觉的妊娠纹。虽然退得差不多了,但以医生的专业眼光,还是看得出来的。另外,她的子宫比一般未经生育的更薄一些。还有,她的**有明显的生育撕裂痕迹”
“通过测骨龄是可以查得出来,人的实际年龄的,是吗?”
“是的。不过,这项不是孕妇的必查项目。”
“我们需要一份权威的检验报告,你们可以帮忙做一下吗?”
“如果需要可以的。是不是需要你们提供什么手续?不然家属会抗议我们乱作检查的。”
“我会给你们出一份委托检验报告,相关的费用由我们来出。另外,我们今天的谈话,我已经做了录音。稍后,我会通过录音整理一份谈话笔录。到时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你在笔录上签字确认。”
“好的。”
“另外,我想跟那个项医生谈谈邹婕的情况。邹婕有这么严重的妊娠抑郁,依我的推断是有原因的。据我所知,她之前一直没有过抑郁病史,是直到最近才发作的。一般像这种突发性的抑郁都是因为患者突然遭遇了非常严重的精神压力。催眠医生的诊疗原理就是鼓励病人把这些压力解释出来。我想了解下,她跟项医生都说了什么。”
“这个我需要跟他沟通一下。他的时间很紧,不一定能挤出时间来。”
“请你务必要说动他。作证既是公民的义务也是权利,我非常希望他能珍惜自己的权利。而且我可以预告透露一点的是,邹婕涉嫌的可是一个起十几年前的凶杀案,他的证词对案情非常重要。”
郝芳菲沉重起来。她揭开了茶杯的盖子,吹着热腾腾地水汽,思忖着怎么去说动项岭凛。
项岭凛这次对邹婕的催眠治疗非常不顺。他发现邹婕最近的情况更严重了。以前,她在描述心里的那个梦境时,也会流泪,会哭,但她还算平静。她都是默默地哭,默默地流泪,平和地回答他的问题。可是这次,她很烦躁。她一直在哭,她在不断地辗转,不停一抹泪、抓头发…对于项岭凛的问题,她只会不停地摇头,却一句也不答。她像钟摆一下摇着自己的头,身子拧成了一根麻花-一会儿屈腿,一会儿又佝着腰,左左右右地辗转着,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尽量克制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你如果这样不配合治疗,孩子就不要了。干脆打掉去,接受药物治疗。不然,不仅孩子,就连你自己也会非常危险。你继续发展下去,自残的。”项医生继续开导她。她还是一声不吭地拧麻花似地辗转着,摇拨浪鼓似地摆着她的头,抓扯着自己的头发。
“你最近是什么又遇到什么情况了?之前的那个梦境是不是又日夜纠缠了?”
“说出来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说出来就是解脱。医生会替病人保密徇私的。”
“为了孩子,你也要放过自己,别再跟自己较劲了。”
项岭凛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舒缓的音乐背景中如丝绸般滑进了邹婕的心里。然后一路攀援着,一直顺着神经中枢爬进了脑壳,在那里一圈一圈地萦绕着。渐渐地,邹婕平静下来,她开始无声无息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