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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期的女人一旦睡起来就有种黑白不分的感觉,像邹婕这样尤甚。经过了深度的催眠之后,虽然能睡着了,但那些纠结的往事会在梦里出现。只不过她自己处在深度睡眠之中,并未察觉罢了。所以一觉醒来没有轻松感,反而特别累,仿佛经过了一场劫难般,心里有种隐隐的闷、不适,却说不清原由。钱磊见她醒来,忙不迭地趋身床边,嘘寒问暖。她把头枕在钱磊腿上,闭着眼睛,轻轻地摇着头,一句话也不想说。此刻的沉郁,似乎只有他的温暖可以稍稍抚慰。或许是心底有太多的悲伤,毫无防备的,泪水像一弯未经召唤的泉眼,无声无息间,竟然浸湿了钱磊的裤子。
“怎么哭了?想起什么伤心事了?”钱磊心疼不已,直到他伸手去拂,邹婕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没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段时间就是容易情绪低落。”邹婕面朝钱磊转了一个身,轻轻地揽着他的腰,索性把脸埋在他的腰腹部,尽情地哭。
“别硌着了。”钱磊怕腰带头硌痛她,用手掌轻轻地垫着她的脸。“有什么难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承担。你如果不愿意说,就跟医生说,千万别闷在心里,那样对孩子不好,对你也不好。”
“我没事…”邹婕依是埋着脸,默默地流泪。那些该死的往事,好容易被封印在时光隧道的尽头,因着马踏波的出现又都跑出来作妖了。
“你总这样悲伤,咱们女儿该要成林黛玉了。”钱磊轻抚着她的头发,打趣着说。
“我不要生女儿,女人的这一生太难了。我不想她受苦。我想生个儿子,这个世界对男人总是更宽容一些。”她把脸埋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地摩挲着,一股刻骨的震撼瞬间从掌心传电到了钱磊的心脏。他的心疼得为之一颤。
“那你更得要快些开心起来,不然咱儿子就要成男版林黛玉了。”邹婕不禁破啼,她拭了一把泪,朝钱磊强展了一个笑颜。“我会好好的,为了我们的儿子。”
“这样才好,每天都要这样开心地笑。人都说男人才重男轻女,没想到你也这样。”钱磊抚着她的额发,打趣地说。
“我不是重男轻女,我是太重视女孩了,所以才不想她来受苦的。男孩子嘛,总会粗糙一些、强大一些、坚韧一些,就该多历练历练。”
“现在不是流行大女主么,女人也可以在磨练中成长起来,成为一个强大的王者,比如你们说的某皇。”
“人们只看到她们的强大,却不知她们之所以如此强大,那都是踏着布满荆棘的血路历练而成的。我舍不得我们的女儿这样委屈。”
“谁的人生不委屈呢,相对而言的。只有把自己变得更强大,才可以少受委屈地,或者说才可以视委屈为无物。”
邹婕一下坐起来,目光熠熠地看着他,“没想到,我年纪轻轻,悟道不浅。”她吻了他一下,紧紧地偎进他的胸怀。钱磊拥着她,嗅着她的发迹,感觉到了一股甜甜地暖流,在两人的心间洄游。
从省城回来,钱磊偷偷回了一趟邹婕的老屋。他现在也对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岳母大人充满了好奇。
邹婕从没有给他讲过她的母亲,除了她的一张遗像之外,他的岳母成了他最神秘的关联人。他本想在老屋里找到一丝她的蛛丝马迹,无奈,一无所获。据邹婕讲老屋一切都保持着原样,可除了一些旧的家具、以及被岁月遗忘的衣物之外,居然没有找到一丝影像资料。没有相册、没有日记本、没有其它任何能够证明她的生活习性、个人喜好、容貌的东西。就连那些遗留在衣柜里的衣服,也是些邹婕年少时的旧物。这个屋子似乎被刻意抹去了她的印迹。如果不是那张遗像,他甚至都会怀疑这个女人是否真的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最后,他把邹梅朵的遗像翻拍了一张照片给李昱交差。李昱看着钱磊发来的相片,看第一眼的时候,心里一跳,一时没有明白他是何意。正在打电话去问究竟时,钱磊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相片收到了吗?”
“收到了。”他听钱磊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悲伤不适,把疑问咽了下去,听钱磊继续说。
“我找遍了,这是我能找到的邹梅朵的唯一照片。你凑合着用吧。为了找这张照片我特意瞒着邹婕去了一趟她老家。她身边是一点她妈妈的信息也没有的。”
“这么一张遗像也不知道处理一下,发过来怪吓人的。”李昱把话头转开了。“行吧,我知道你也尽力了。”
挂了钱磊的电话,李昱盯着这张遗像仔细端详,还别说这娘俩长得真是像。若不事先挑明,还真会把她俩弄混了。马踏波要的是邹梅朵年轻时的照片,这张照片虽然看上去也不年老,但一张遗像总归笼罩着悲伤的色彩…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收着,继续让他们清理户籍资料。只能祈祷在马踏再次催促之前,能找到邹梅朵的户籍资料。
只是他没有等来马踏波的催促,倒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虞小华老远就闻到一股尘埃在空气中飞扬的味道,透过采光室漏下来的一缕阳光,他看到了浮尘在欢快地舞蹈。迎着陈案室的大门,李昱看到了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遍地的档案盒、成捆地资料把偌大的一个陈案室塞得连落脚的脚方都没有。这些老伙计们都卖力地在给输电脑的打字员们作助手,或者是教他们辩论潦草的字迹、或是给他们指校错漏…
哟,这么发狠,这是要旧案装新脑。我今天可是赶上好时候了。”
他人未到,声先至地打着哈哈。
“你怎么来了,这里乱得很,你不会也是来翻旧案的吧?怕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要不,你等资料全部录入电话之后再来?到时一键搜索又快又准。”那些老伙子可以不给虞小华好脸色,李昱不能。他只得迎上前去,招呼他,顺便把他递过来的文件夹接了。
“我这可拖不得,急着等并案呢。我们已经查明这个人之前当过老师,而且据他自己交待就曾经对几个中小学生下过手。马局长求把历年来他从教过的学校有过的性侵报警记录都找出来并案。这回得跟他新账旧账一块儿算,管他什么身份,都得给他身上的皮给扒干净。”
“你这工作量很大唉,我们腾不出手。你看看这里头乱得,一时半会儿都理不出个头绪来。”李昱一边翻着他的资料,一边向虞小华告饶。
“怎么弄是你的事,我只要结果。明天、最迟后天必须把结果报给我。你也替我们想想,这么多线索,我们还要一一去找被害人取证,工作量得多大!况且这些被害人现在都不知道在五湖四海哪个角落,单单要把她们找到就是一件难事。”虞小华索性一屁股在李昱的办公桌前坐下,大有不得做事就不走的架势。他瞒了一眼李昱桌上散落的那些陈年户籍资料,皱着眉头说:“你把这些东西翻出来干吗?有闲心做这些,倒腾不出手来帮我找报警记录。这些又不赶时间,你大可以留待以后慢慢做嘛。”
李昱一脸苦相地看着他,诉着苦说:“你以为我愿意啊。你的事是局长交办的,焉知我的事就不是呢?”
“就你这?局长突然要你搞这些干吗?最近没有听说有这么项专项任务嘛。”虞小华一万个不相信。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李昱翻出手机里保存的邹梅朵图片给虞小华,“喏,就是要找出这位女士的户籍资料。”
“这女人看着怎么那样面熟?让我想想,哟,这不是钱磊家媳妇嘛…”虞小华脑子里所有的信息一瞬间就完成了融会贯通,“干吗非要你在故纸堆里吃灰尘,直接叫钱磊要不就行了嘛。”
“你是有所不知,这个女人是钱磊的岳母叫邹梅朵,跟邹婕是很相像吧。她已经去世十几年了,系统里没有她的一点资料,必须在这些故纸堆里一页一页地翻找。你说我腾得出手来给你弄这个吗?这个照片就是我找钱磊要来的。他只能提供这些,其它的他也爱莫能助。”
“你可以指派…”虞小华扫了一眼忙碌的办公室,把后半句话生咽了下去。“马局长好好地查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的资料做什么?”他似是自语地问李昱。“这事你不懂,我更就不懂了。”李昱压低嗓门,附近虞小华说,“这事儿不宜过分张扬,我们也不要太探究底细。你可别往外说。”
“我查我的案子,哪有时间管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正此时,虞小华电话响了,正是马踏波打来的。虞小华把马踏波的来电显示拿给李昱看,仓促地交待他一定要加急加快把自己要的资料弄出来,“局长现在每天都在关注这个案子的进展。我们大家都在等你们的资料。我先走了,明天来拿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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