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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老同志们,看着一脸沉重的李昱,不禁想活跃一下气氛。他们七嘴八舌地打趣着说,“局长不会给咱们派发了什么疑难大案吧,看你的脸色给弄得这么难看。”
“大家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同志了,怎么还这样天真尽想好事情。大案要案刑警重案队放着不用,让给咱们老年组,除非局长脑袋给驴踢了。”
“我的建议是,老哥们咱们自己都自我反省一下,最近有没有违反五条禁令八项规定的行为,可别让李主任替我们背了骂名。毕竟,当初李主任从办公室撤离就是为了远离骂名啊!”
“如果以上都不是,难不成是马局长看我们呆着太团结,想把咱们拆分了各个击破?”
他们抽着烟呷着茶,说得好似全都是为李昱着想的话,可那神情道不尽幸灾乐祸之促狭,个个怀着一股唯恐天下不乱的莫名兴奋。
“我就不明白了,我被骂了或者被派难事了,能有你们什么好,你们不得一块儿跟着受难么!看把你们个个给兴奋的。”李昱给他们大家投了一个佯怒的眼神。
“此言差矣,万一他是有啥事要交给你个人办呢?”
“再说,他骂你,你又不意思原封不动贩卖给我们,顶多就是像现在这样子绷着一张脸,自己难受。我们跟着看热闹。”说毕,他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也只有我好脾气,天天被你们这样排遣。换作别人早就被你们气去太平间了。”
“所以说领导知人善任嘛。”
“是嘛,你们个个都是我的领导。即使是有事,也不是我给你们派活儿,而是求着你们帮忙。”
“李主任又嗝应咱们了。我们再这样无法无天目无领导,他随手就要给咱们发小鞋穿了。”
“好了好了,我一个人说不过你们。就是单挑,我也不是你们任何一个的对手。你们当初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好汉、能手,我认怂。求放过。”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挨个儿给他们散烟。
“哎,吃人家嘴软。说吧,有什么难事,我们受了你一支烟,肯定给替你搪过去。”
“他要我查一个已经过世的人的户籍资料。”
“人都过世了,还查什么资料嘛。这个人是他什么人?他没有说查来做什么用?”
“我问了,他没说。他只说急需查到这么个人。”李昱把马踏波写在纸条上的名字信息交给纪维生,“你不是还当过户政科长的么,你来落实。”
“这人什么时候过世的?有没有具体的身份信息?就单凭一个名字,让我上哪儿去查。这年头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
“他只说了是十五前注销户口的,其它的他也不知道。另外,他说她有一个女儿,叫邹婕。”
“哪个邹婕?会不会就是你的师弟钱磊的老婆?”
“怎么可能是,同名的那么多。”
“这个事他不是应该让户政的给查吗?怎么找到你这里来了?”
“他找过户政了,户政那边说电子十几年前的户籍资料都在我们这里。”
“所以,他要你在故纸堆里翻宝?即使是在我们这里,也不一定找得到吧。”大家纷纷闷着头抽烟,都欲推开此事。
“其实也不那么难吧。当时的档案如果做了索引的话,应该很快能找出来。你们整理到哪一年了?”马踏波之所以非得把这事交给李昱办,是因为知道他们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忙着整理积年的档案。
“还没理到户籍资料头上去呢。刑事治安的案卷档案才弄了七八成,接下来还有历年的接处警登记。户籍现在都电子化了,十几年前的纸质资料理得出来么?”
“我也是这么跟马局长说的。不过,他说得更在理。他说,他可以等。等我们整理户籍资料的时候,给他记着把这个人的资料复印一份给他就行了。”
“他非得跟一个死人过不去干吗呢。”纪维生叹了一口气,把纸条收起来夹进了笔记本。
“你放好了,别弄丢了。”李昱见他随意一夹,急了。
“丢了就丢了。说不定过几天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看他那样子,不像是会忘。”
“会不会忘,过几天就知道了,等他打电话来追问再说吧。”
没想到当天下午5点半,李昱正准备收拾着下班时,马踏波的电话就来了。他接起电话,瞟一眼纪维生的桌子,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老纪,这回你料得不准。马踏波果然是来催邹梅朵资料的。
“可能没那么快,这两天大家还在给历年的案件档案收尾,还没有着手整理户籍资料。”李昱斟酌着遣词造句,既要说出理来,又要尽量避免让他听出搪塞的意味来。
“我知道没那么快。你能不能跟他们商量一下,把户籍资料档案整理提前到接处警前面来?先做户籍这一块儿?我这个事拖不得。”马踏波也想尽量把话说得又委婉又能起作用。
“行,我明天跟他们商量一下。”李昱应答得很干脆。他觉得提前一下应该没有问题,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如果他们不答应调整顺序,你们可以分组进行。你自己带一组人搞户籍资料档案。”
“我没搞过户籍。不过我们这里有个老户政,我跟他商量一下,让他带组先搞。”
“我建议还是你自己来弄,或者你们俩一起弄。”马踏波本想叮嘱他,这事不要让其它人插手,又怕搞得太敏感而引起他们的警觉。
“好的。”李昱虽然嘴上应答得很干脆,内心已经很疑惑了。这个人到底是谁啊,他非得查清,还要得这么急。挂了马踏波的电话,李昱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发呆。他思量着,调整整理顺序这事儿,或许不一定能得到他们那些老油条的支持。
他们在办案业务部门呆久了,有一股老观念,重案子轻行政管理。如果理出哪个积案来,要他们啃硬骨头,他们会非常有激情。而要他们钻到枯燥的户籍档案中去,他们个个都不愿意的。更别说赶时间的事了。
几乎每天下午,整个办公室就他一个来,那些老油条都不知猫到哪儿去娱乐了。照这个架势下去,马踏波肯定会天天打电稿来催问。不早点给他查出来,都要被他烦死掉。时间久了,他肯定还要骂人。明天得想法子给纪维生说说好话,说动他跟自己一起先动手理户籍档案。这么想着,他起身打算下班。蓦然又想起纪维生的话,说不定这个邹梅朵真跟邹婕有关联呢?如果真的是,那不知道要省去多少气力。
他决定给钱磊打个电话试试运气。
邹婕今天特别能睡。从中午回来就一直在睡,眼看晚饭时间到了,她还没有睡醒的意思。中午,因为她太困,就没有好好吃中饭。只是简单地在酒店的小餐厅里吃了一份牛肉面。本来下午是准备回家的,可是邹婕边吃都说困。就想等她睡醒了再临时决定。反正从省城回枫岭市的高铁很多,差不多十几分种一趟,便利得很。
他本来也想陪她一块儿睡的,生怕自己睡旁边会影响她,就在外间的沙发上打了个盹。醒来后见她还在睡,就打开笔记本电脑写辩护词。等他把一份辩护词写好、校对好,她还没有醒。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想要叫醒她,又不忍。正这个时候手机响了。他赶紧按掉声音,拐到外面的卫生间接电话。
电话是李昱打来的,他是找邹婕的。
“你找她什么事?她正在睡觉。跟我说,我呆会儿告诉她。”
“我想问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名叫邹梅朵的人。”钱磊心一惊,忙问:“你怎么突然会想到问这个?”
“是这样的…”李昱一五一十地把马踏波交待他的事说了。
“这事挺复杂的。”钱磊为难了。这个马踏波自己说要保密,怎么转头就跟别人说了呢。“你们马局长为什么要查邹梅朵?”
“我也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这么说邹婕还真认识她?”
“当然认识,她是邹婕的妈妈。”
“还真是啊。那找你就找对了,这下可以走捷径了。”李昱言语间难掩兴奋。
“你别高兴得太早。连我都没有见过她妈妈,也不知道她妈妈的任何信息。她妈妈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年代久远了,恐怕连她自己也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资料。”
“那你帮我问问她呗。”
“你有所不知。邹婕最近身体特别不好,有轻度地妊娠抑郁。医生说不能刺激她。她从小孤身一人,妈妈的事一直是她心理的一道坎,追问不得。”
“哦这样啊。”李昱感觉刚燃起的希望又变成风中摇曳的烛火,飘忽不定了。“如果她那存有她妈妈之前的户口本或者老身份证就好了。”他仍觉不死心,想要追一个结果。
“这些东西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的,你也别抱希望。”他没法把邹婕和马踏波之间的微妙关系说出来,只能尽量地给李昱泼冷水。
“她们俩有没有合照?”李昱突然想到,会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母女俩都同名同姓呢?如果有一张邹梅朵的照片拿给马踏波先确认一下可能会更好。他连身份证号码都没有提供,就这样叫人大海捞针。
“我会尽量想办法的。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毕竟我是从来也没有见她拿过她妈妈的照片给我看过。先不说了,她好像醒了…”钱磊急忙挂了电话,马踏波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嘛,要照片可以直接找他想法子嘛,干吗要拐弯找李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