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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嫣然选了一个非常秘密的地方。自从中央八项规定以来，那些之前煊赫的高级饭店，不仅门可罗雀，有几家红极一时的饭店，甚至走到了倒闭的边缘。而这些秘密的家庭作坊式的小会所倒是应运而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这种地方，不必生意十分好，只要能保证每餐一两桌食客就行了。老板对自己的利润也有一个大致的心理预估，不望挣得大富贵，只求细水长流、生生不息。

若不是有熟人带路，外人是很难找准地方的。会所处在一个居民区，没有打任何标识。周嫣然是通过刷门禁卡才得已进入电梯的。进入电梯之后，钱磊发现这部电梯竟然只能到达一个楼层。经询问才得知，这部电梯是会所另外安装的，是专用电梯。该楼的其它住户另有公用电梯。

电梯停靠在22楼，电梯门打开，正对的墙上才有会所的招牌：如家厨房。穿过朴雅的中式装修走廊，周嫣然一直把他们带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人间包厢。包厢内别有洞天，是一个多功能的套间。有独立的会客室、棋牌室、餐厅。

周嫣然面色憔悴，眼睛血红。看得出来，这些天她受尽了煎熬。

“他怎么样？”她的关心带着深深地怨恨。她眼睛看向别处，眼眶又湿了。

“不怎么样。他的情况很不乐观。”钱磊很严肃地叹了一口气。吴茉莉已经忍不住了，她放声就哭，眼泪纵横。“死鬼，她到底哪儿好，值得你把命搭进去吗？”她一边哭，一边诉，眼泪鼻涕抹了一手。

“就没有办法了吗？还有转机吗？”周嫣然抓住了钱磊的手，脸上爬满了泪虫。

“他还在跟公丨安丨对抗，这对他很不利，公丨安丨将以态度极其恶劣以及对抗侦查为由，提请法、检对他从重、从严格处罚”

“爸爸没有承认？公丨安丨拿什么给他定罪？”周嫣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再次抓住了钱磊的手。

“以现有的证据零口供定罪没一点问题。”钱磊艰难地掰开周嫣然的手，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那怎么办？”周嫣然也哭出了声，她抹着泪，哽咽不已。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对我还不太信任，不肯跟我说实话。如果他肯把实情说出来，或许还有转机。辩无罪是不可能的，我们现在必须调整定位，第一步是保命。把命保住了，再从长计议。现在唯一对我们有利的就是花丽丽和黄韵作为死者家属不会跟咱们对抗…”

“他们的良心除非被狗吃了。爸爸对就差把头割下来给他们做垫子了。”

“所以，需要你去劝，找他谈心。只有充分取得了他的信任，我才能从中找到辩护切入点。”

“可以。什么时候去？”

“自然是越快越好，下午就去。”

正说着，包厢的门打开了，邹婕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踏进了房门。

见到邹婕的一刹那，吴茉莉有一丝错愕。

“我太太。”钱磊起身向大家介绍，“邹婕，现在是知否周刊的副主编。她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如果不是有事，我必须留在家里给她做护理。”钱磊笑笑，扶着邹婕坐下来。

“这两位是我的委托人的家属。”

“不会打扰你们谈正事吧？我就是来蹭饭的。”邹婕自嘲着向两位女士打招呼。

周嫣然连说不碍事，倒是吴茉莉盯着邹婕向看外星人似的吃惊。

“你认识邹梅朵吗？”吴茉莉若有所思地问。

邹婕努力地地记忆搜寻着，最终找到了一丝熟悉地影子。她果断地说：“那是我妈妈，你认识她？”

“难怪呢，我俩长得真像。乍一看简直分不出彼此。她现在还好吗？”

“她走了。”邹婕想起来了，这个吴茉莉是她妈妈的小同学。两人曾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友谊。后来邹婕她们搬离了，与吴茉莉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了。

“走了？”吴茉莉更迷惑了。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她能走到哪儿去。

“我岳母不在了…”钱磊很巧妙地把话题绕开了，他拿着菜单，凑过去让邹婕加菜，“你看看想吃点什么？”邹婕如遇救星，如饥似渴地拿着菜单，认真地点菜。

“周轶男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钱磊问吴茉莉。

“真的没有。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吗？”吴茉莉急了。

“我信。不然也不可能帮你说话。那下午你也一同去劝劝，只有劝得他说实话，我才能找到点。”

这餐饭邹婕吃得食不甘味。她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就提前告辞了。“我回去躺一下，不耽搁你们聊正事。”邹婕略略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路上小心。要不要我送你？现在看守所也没有上班。”钱磊看着邹婕苍白的小脸，心疼起来。抹着邹婕的肩背，声音柔得像水。

“不用了，你跟她俩多聊聊，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多上点心。我只是觉得身上疲乏，回去睡一觉就好了。”邹婕匆匆告辞了。她不能在那间屋子多呆一会儿，只要一看到吴茉莉看向她，她就浑身长刺，扎得每一根神经发痛发麻。她坐在车里，握着钥匙的车，突突了几次，都没有找着锁孔。

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完全沉浸在刚刚与吴茉莉遭遇时的每一幕中－一遍遍地分析着吴茉莉会否看出破绽。她把前挡板的镜子扒拉下来，再次在镜子里仔细地端详自己。她的脸光洁而平整，化着精致的淡妆，是完完全全的邹婕的模样，正当是二十七岁的年纪，虽然抹不去邹梅朵的影子，但与她也只不过是想像而已。母女之间长得像，有着相似的神情天经地仪。她这样劝着自己，轻吁了一口气。下午还有一堂演讲。经吴茉莉事件之后，本来她都已经不打算去了。这会儿，她又打定了主意，必须去。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她不能自己先溃堤。

妇联对此次万人宣讲活动非常重视。不仅确定了一个十二人的宣讲团，还作了广泛的宣传。这些宣讲活动不仅在社区的各个阶层进行巡回，还被制作成了精选网课，上传到了省妇联的官网。邹婕讲的《女性社会、家庭身份转换》成为枫市唯一入选省妇联的网课。为此枫市妇联给邹婕做了个人主题宣传，还授予了她新三八红旗手称号。

一时间邹婕成了枫市的名人。关于她的事迹在枫市的各大微信公众平台上流转着－不仅枫市妇联在主推，就连枫市共青团、枫市广电局也在自己公众号了力推。作为枫市的副市长兼公丨安丨局长的马踏波自然也不止一次收到了推广邹婕事迹的链接。

这种人物事迹马踏波也没少见，他向来是不会细看的。无非就是一些寻常的事迹经过妙笔吹嘘，任是把身边一个平凡的人吹成一个自带光环的、拥有高尚情操的人。只是封面上的那张照片引起了他的兴趣。只一眼就觉得这个女人眼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点开了帖子，把这个叫邹婕的女人的事迹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才打消了疑虑。这个女人虽然与他记忆里的那个她神似，但年龄不对，况且两人的职业也不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该老成满脸皱纹、眼神浑浊了吧？年前这个光鲜、浑身上下散发着活力的女人，如果非要与她扯上关系的话，会不会是她的女儿？

－邹婕？她也姓邹，难道真的是她女儿？他的手一哆嗦，竟然把刚泡的茶水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