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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昆仑一推手边包厢门闪了进去。

包厢里只有一个年轻女人,或者称为女孩,正是那种介于女人和女孩之间,对爱情和生活充满许多不切实际梦想的年龄。女孩很漂亮,衣着考究,看着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岳昆仑进去时她正用铅笔在素描纸上画画,看见岳昆仑带枪闯进来非但不吃惊,好像还有点惊喜,似乎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女孩问:“强盗?”

岳昆仑进来不是为了回答问题的,女孩不叫就可以,他听着外面的动静。

“杀手?”

“还是特务?”

外面已经查到了隔壁,岳昆仑看着女孩。女孩会意一笑,在纸上写几个字举起:“睡在铺上。”

吴良义从包厢出来有些恼火,他刚被里面一个妇女骂出来,省政府某官的家属,泼妇。

手下迟疑着问:“还查吗?”

吴良义瞪着他:“你说呢?”

吴良义进到岳昆仑刚进的那个包厢,女孩还在画画,抬头看着他们。

吴良义把证件摊开,看了一遍包厢,另一张铺空着,女孩的那张铺像睡了人。

吴良义问:“铺上是谁?”

女孩说:“为什么要告诉你?”

“被子打开。”

“凭什么听你的?”

吴良义有点紧张了,退后一步掏出了枪。

“干什么?!”一人在门外喝问。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体格矫健匀称,左胸别着个青天白日徽,那气场让吴良义手下都让开了。

女孩站起来向中年人告状:“强叔,他们欺负我!”

叫强叔的中年人问吴良义:“你们是什么人?”

吴良义把证件递上去。常年吃公门饭也让他炼就了一双看人来路的眼睛,面前这人一定是政府的人,而且是他得罪不起的那种。

中年人扫一眼把证件还给吴良义,然后掏出自己的证件立在吴良义眼前。吴良义一下怔住了,而后一连串的道歉:“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中年人冷眼看着吴良义:“还不走?”

吴良义面露难色:“属下正搜查几名在逃犯,怕会威胁到小姐安全。”

中年人说:“你看这里像有地方藏人吗?”

吴良义目光落在那张被子隆起的铺上。

中年人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吴良义傻了,铺上两个枕头。

中年人说:“还不滚?”

吴良义一连串道歉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中年人看着敞开的车窗皱皱眉:“怎么又把窗打开了,医生说你不能受凉。”

女孩看着画纸说:“哦。”纸上画着岳昆仑的面部轮廓。

中年人过去把车窗放下。女孩一笔一笔认真地勾勒岳昆仑的脸。

岳昆仑在哪?在车顶,一个人面对十几个强悍对手,朴中民站在最后。难怪吴良义没搜到他们。

十几名对手交错分布在几节车厢上,手里武士短刀刀光闪动。

朴中民说了一句日语,十几名刀手同时用日语应声。这时候朴中民已不再忌惮在岳昆仑面前暴露身份,对他来说岳昆仑已经是死人。面前这十几人都是经过特高课从陆军中严格选拔并严厉训练的精锐,与常半吨那帮乌合之众不可同日而语。岳昆仑开始有点明白朴中民是什么人了,十几个对手正缓步逼上来。

岳昆仑同样没用枪,这是一场不能有枪声的对决。

那一场对决岳昆仑胜得并不轻松,并不是因为空手对白刃。对练武的人来说,不存在空手和持械谁更占优势,只要不是用枪,平时练什么就用什么,就是最有效的武器。对手都是用刀高手,体力和反应速度都处在最优状态,看得出来经过了大量的超负荷训练,但他们缺了一点,生死逆境经历得不够多,而这恰恰是岳昆仑经历得最多的。从入缅到现在,他已经数不清楚多少次在生死线上徘徊,甚至一度他已经对死亡麻木。这种面临生死一刹的冷静不能训练出来,只能经历出来,这是反人性的,但这也是战胜人性的。所以十几个人躺下了,岳昆仑依然站着。岳昆仑走到今天,不管他愿不愿意承不承认,他已经是一柄千锤百炼的杀人利器,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结果完全出乎朴中民的意料,在监狱里他只是认为这中国人能打,但目睹岳昆仑刚才与十几名陆军精锐交手的过程,让他对岳昆仑有了更深的认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这是个在无数次残酷的战斗厮杀中走出来中国人,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黑暗的旷野中火车如一条逶迤的巨龙,岳昆仑与朴中民面对面站在车顶,中间隔着一节车厢。

岳昆仑说:“你们是什么人?”

朴中民答了一句什么,风太大,岳昆仑没听清。朴中民举起了枪,带消音器的手枪,手枪发出一声轻响。

岳昆仑自车顶跌落。

车窗外岳昆仑跌落的身影一晃而过,女孩一惊,猛趴上车窗朝后看。

中年人问:“怎么了?”

女孩什么也没看见,心中怅然若失:“没什么。”

天黑前老族长又去彭英和珠珠住过的房子转了一圈,老伴怪他多事,说烧都烧了,你每天去看啥?老头说可怜啊,孤儿寡母的,硬是把房子给烧了。老伴骂,又不是你逼的,你叹啥气?有那份闲心还是多往地里使使。老头说还管啥,欠年比丰年米价卖得还低,税又重,还种什么地,城里人现在都买洋米洋面吃。老伴更生气了,说城里人城里人,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揍。老张家那个在城里当教授的儿子,学堂发不出米又发纸钞,每月一千纸钞,能干什么?一百纸钞只能买一条鱼,全家人饿死掉去!老头叹气,这世道,人都没活路了,是要变天啊……老头说着往外去。老伴没好气,又要去哪?老头答,解手。老伴说,不是刚解过!老头摇摇头出了门。人老了连尿都尿不净。

外面黑黢黢的,老头凭感觉往后院走,经过柴房的时候突然被一人捂着嘴拉了进去。

黑暗中那人说:“别出声。”

老头点点头。那人放开了手。

老头说:“后生,我知道你是谁,你回来晚了。”

老头听力和记忆不错,对方是岳昆仑。朴中民举枪的霎那他跃下车顶,所幸路边杂草灌木丛生,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只是擦伤没有大碍。看着火车远去岳昆仑在原地站了一会,他决定回去找彭英和珠珠。一路日夜兼程,岳昆仑终于又站到那几间屋前,等待他的却是一片燃烧后的废墟。

岳昆仑问:“怎么了?”

“前一阵子来了丨警丨察,还带了当兵的,来找你的,说你逃了。你没回来,就埋伏了等着抓你。当天那房子就起火了……”

“人怎么样?”

“人倒没事,母女两个都在屋外。”

岳昆仑松一口气:“怎么烧的?”

“女人是说灶膛起的火,其实我们心里都有数,灶膛一处火哪着得了那么快,女人是怕你回来被抓住,所以自己把房子点着烧了。人对你真的是没得说啊,可惜就是……唉……也是个苦命的人……”

岳昆仑沉默了一会,问:“她们人在哪?”

“走了,去了哪不知道,我们也不好问,丨警丨察问她她也不理。”

岳昆仑道声谢转身往外走,老头在后面说:“别再回来了后生,找着了好好待人家母女……”

那枚酒筹,岳昆仑离开时留给彭英的,叫她生活不下去时就想办法去上海,这也是彭英能找到他和他能找到彭英和珠珠的唯一线索。岳昆仑之前想去上海是因为哨牙和剃头佬,现在又加了彭英和珠珠。他一定要去,去上海,找到她们,是他活下去的目标和意义。

岳昆仑去了昆明。想去上海只能从昆明乘火车到越南海防,再由海防走海路经香港抵达上海。具体能不能走成他也不知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岳昆仑从火车上下来,跟着人流来到站口。在等待出站检票时岳昆仑在墙上发现了两张熟悉的脸,一张是林子墨,另一张就是他,分别画着他们脸的两张通缉令,虽然不是很像,但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来。岳昆仑已经走近了检票员,前面只有两三个人,现在回头反引人注目。岳昆仑正在想怎么脱身,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搭上他右肩,岳昆仑条件反射的一把扣住了对方手腕,然后岳昆仑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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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征3——远征·逃亡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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