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看村头大槐树下那房子亮着灯,谁在里面住呢?”王川问道。
“哎!是赵思宝,你赵叔。”王母叹了口气道。
“他放出来了?”王川惊讶道。
“嗯。你赵叔也是个苦命人。”王父道。
“爸、妈,赵叔是干什么的?”吴鸿雁插话道。
“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当年计划生育抓的紧,他家先后生了两个姑娘,村里人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你赵叔不见小子不收兵,后来他媳妇偷偷摸摸的又怀上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媳妇怀孕的事后来被村里管计划生育的人知道了,趁着赵思宝去山上的石场干活的功夫,村里管计划生育的娘们不是东西,带着四个人去了他家。
把他媳妇连拉带拽的弄上了村里的拖拉机,送去了医院打胎。下午你赵叔回到家,见媳妇哭哭啼啼的躺在床上,就感觉不妙,后来一问才知道,医院给她做了人流。
老赵家一直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而且根据村里老人的经验这次怀的十有八九是个男孩,结果让村里管计划生意的娘们给弄没了,你赵叔立刻眼睛就红了。
当时他跑到院子里拿了一把镰刀就要去找那娘们拼命,被大伙好说歹说的劝住了。管计划生育那娘们听说你赵叔要去找她拼命,当天晚上都没敢在家住,直接回了娘家。
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赵叔该上班上班,该做饭做饭,也没见他怎么样。
大约过了五天,当时我们下地回来正在家里休息,就听轰隆一声,紧跟着哭喊声成了一片。
声音是从村委会传过来的,我撒腿就往过跑,结果到了村委会大院,只见靠东边的一间厢房塌了,村主任带着一帮人正在里面刨人呢。”王父说着,抽出烟袋锅子,装了一袋抽了起来。
“后来呢?”吴鸿雁听入了迷,问道。
王父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接着道:“后来我听说,计生委的几个头头当天早上在村委会东厢房内开会。
你赵叔拿着一捆山上开山用的丨炸丨药,把几个人堵在了里面,点燃丨炸丨药后扔了进去,把整屋子人都给炸了,东厢房直接给炸塌了。
当时里面一共六个人,四个重伤,两个死亡。两个死亡的人,其中一个就是管计划生育的那娘们,另一个听说是乡里下来检查计生工作的干部。
炸完以后,你赵叔也受了伤,当时就被拉走了。后来他被判了死刑,听说在监狱里因为检举揭发了一起越狱行为,他的死刑改成了死缓,后来又立功改为了无期徒刑。
这一说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后来又立功减刑什么的,上个月刚放出来。现如今两个女儿都嫁人了,媳妇前几年去世了。家里就剩了他一个人。”
“前段时间我听说,你赵叔在路上碰上了当年被炸伤的一名计生委干部,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如今都成老太太了。
你赵叔认出她后,吓得她当场就大小便失禁了,瘫坐在地上抱着路边的小树一个劲的喊‘不是我,不是我……’人都快疯了!当时周围围了一圈人。
你赵叔在里面蹲了二十多年,五六十岁的人了,现在也没那么大火气了,后来也没怎么着对方,就走了!”吴母道。
“哎,当年自从出了这档子事后,村里计生委的干部可老实了一阵子,上面也不怎么来人检查了,谁不怕死啊!
后来在有超生的,村里有通风报信的,计生委的人扣人罚钱,但是没有以前那么凶了。
当年咱们后面的二伯家的老大媳妇,一听说计生委的来人了,带着吃喝出门直接钻玉茭地,孩子生之前躲了七八次呢,天黑了才敢回来。跟躲鬼子似得。
后来计生委的人罚款,家里没钱,最后把一套老家具拉走了抵账,后来让二伯去乡里把家具拉回来。你二伯讲话,那破玩意谁愿意要谁要,反正他不要了,还不够雇车的钱呢。
原来他家早就知道计生委会罚钱搬家具,早就把好家居搬到别处藏起来了,被扣的都是瘸腿的家具,你二伯早就想扔了,这回省事了,计生委帮着干了。”吴父道。
“我二伯还挺精的!”王川笑道。
“你二伯可不简单,当年鬼子进村抓伤员,村里人吓得不行,最后还是你二伯出面,带着村里人东躲西藏的在山里躲了些日子,鬼子后来抓光村里的鸡后,就撤了!我们又跑回来过日子,好歹没死人!”吴母道。
“赵叔回来后,现在干什么营生?”王川问道。
“还能干什么,五十多岁奔六十的人啦,蹲过大牢出去打工没人要,村里给他安排了打扫卫生的活儿,每天早上拿着大扫帚扫扫大马路,好歹有个收入。
他两个女儿和女婿还算孝顺,时不时的回来看看他,给他买些米面,他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王母道,语气中透着一股悲凉。
四个人在客厅里聊到晚上十一点多,吴鸿雁眼皮实在睁不开了才回去睡觉。
晚上睡觉前,王母抱了两床被子过来:“这都是今年买的新棉花做的,可暖和了。村里晚上冷,你们多盖上点。
小乐乐睡得真香,这一路上把孩子累坏了!”王母边说便看向孙子,眼神中充满了疼爱!
次日王川接到张兰的电话,一帮小学同学将在乡里的饭店聚会,邀请他参加。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完了,王父和王母吃过早饭后准备带着小乐乐去自家地里摘柿子和酸枣,吴鸿雁也想去看看,散散心。
在家闲着无事,他接到了消息后,跟吴鸿雁说了声,便蹬上家里的电动自行车去了乡里的饭店。
乡里没有什么像样的饭店,仅有的三家也就相当于农家乐水平,不过村里人都习惯了,虽然不如市里的餐馆好,但胜在本地菜吃着舒服,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最主要的是物美价廉。
王川到时,饭店门口停了不少汽车,主要以捷达、桑塔纳和本田等为主。这次的同学聚会是上小学时的班长发起的,当年的小班长现在已经成了乡干部,而且刚提了正科级,正在意气风发之时,提出同学聚会也是想显摆下如今自己的身份。
“王川,来这边。今天咱们同学聚会,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一桌,你不喝酒坐这边吧!”见王川站在门口向里张望,坐在里面一桌的张兰站起身,招呼道。
大包间内两个大桌子,一桌估摸着能做十二三个人,此时包间内已经坐了不少老同学,相互攀谈着,有男有女。
十多年过去了同是三十多岁的人,有些人已经累的满面皱纹,双手粗糙,有些人则一脸红光,啤酒肚高高凸起。众人没了当年的真诚和淳朴,多了几分世故和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