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副总心想，“郝大光应该清楚，如果自己出事头一个被连累的就是他本人，即便如此他却还下定决心举报，究竟为什么？
常副总自持这些年对郝大光不薄，所有下属中他算是提拔最快的那一批。
一个月之前这家伙还对自己言听计从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对自己的态度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思来想去。
常副总想起半个月之前有下属向自己汇报过一个特别不正常的现象，“郝大光最近和程大伟走的很近，两人经常在办公室里关门聊半天。”
常副总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难道郝大光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巨变跟程大伟在背后搞鬼有关？”
这倒有可能。
程大伟那家伙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要说整个江南省公司上下，常副总最不愿意得罪的人是谁？
那肯定是程大伟。
虽说常副总对自己丰富的职场智慧充满信心，但他更明白程大伟的聪明之处，这家伙从某种角度来说算得上是职场天才。
你看过有几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够在类似天阳集团那么大规模的公司里两年连升三级还能获得总部最高领导赏识的？
放眼望去，整个天阳集团唯程大伟一人。
高手过招往往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常副总不愿意跟程大伟正面刚，更不愿意挖空心思跟他斗智斗勇博一个胜负。
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他压根没信心赢。
接到常副总电话的时候，程大伟心如明镜。
这个老狐狸终于憋不住了！
“常副总，您有什么指示？”
心里腹诽再多，表面功夫还得做到位。
常副总听到电话里传出程大伟“恭恭敬敬”的声音顿时气的胃疼，“这家伙背地里把郝大光当做一把刀恨不得把自己剁了，表面上却装的客气。”
演戏嘛！
谁不会？
“程书记，你最近工作忙吗？”
“还行，您也知道底下分公司的业务比较繁杂，每天进了办公室就有一拨又一拨的人找上门来各种汇报请示。”
常副总不过是客套一句，程大伟却一本正经诉起苦经。
“尤其是扬城分公司最近大项目一个接一个，光是一个有轨电车项目已经搅的我头疼，再加上其他几个大工程，说实话，我是从没像现在这样整天忙的焦头烂额时间根本不够用。
按说我新官上任一个多月早该去一趟省总公司向您和各位领导汇报工作，可这每天的事情压在头上压根就走不开，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常副总哪有心思听这些？
他好不容易保持耐心等程大伟说完，赶紧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办公室一趟？”
程大伟故作不解，“您有事在电话里跟我说一样的，我最近一段时间还真是抽不出时间来。”
得！
这是被软拒绝了。
常副总心里暗生怒火：“好你个程大伟！表面上一口一个常副总叫着，真叫你干点事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充耳不闻。”
对于这种口是心非的下属常副总见多了。
以前要是碰上这种不听话的下属，常副总必定会立刻挂断电话以后找到合适机会一个劲给他穿小鞋，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
但是面对程大伟……
常副总把心头那股怒火一压再压，商量口气：“程书记，有件很重要的事我必须跟你当面谈，你还是抽空来我办公室一趟吧。”
程大伟再次拒绝，“真是不好意思常副总，我最近真是没时间，您要是不着急的话下个月我挑个时间过去找您行吗，实在不行您得空来扬城找我也行。”
下个月？
常副总差点没气晕过去。
万一省纪律委那边真成立调查组对郝大光那封举报信展开调查，到了下个月估计调查结果都出来了，自己何必还要找程大伟谈话？
常副总毕竟是老狐狸。
他很快明白过来。
程大伟这个狗东西在摆架子。
眼下这种情况，事情拖的时间越长对常副总越不利，因此他不得不打落牙齿活血吞，咬牙强笑道，“既然程书记工作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还是我亲自去一趟扬城吧。”
程大伟赶紧说了声，“那就辛苦常副总跑一趟了。”
当天晚上。
常副总乘坐自己的专车趁着夜色急匆匆赶到扬城分公司，程大伟办公室灯火通明专等老狐狸的大驾光临。
晚上七点左右。
常副总推门而入。
等候多时的程大伟立刻从老板椅上站起来，一边招呼领导坐下，一边主动给领导端茶倒水，该表示的礼数一点也不少。
双方寒暄几句各自坐下。
常副总也不跟程大伟兜圈子，直接摊牌：
“郝大光写举报信是你出的主意？”
程大伟也爽快，点头承认，“是。”
常副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大伟给出的理由是：
“郝大光跟我搭班子那么长时间，我有责任让他光鲜的离开扬城分公司，而不是被人顶替职位灰溜溜下场。”
常副总：“.….”你继续编！
尽管常副总心里很清楚程大伟说的话绝不是他真正的目的，但他表面上却还是配合点头，甚至不忘夸赞，“程书记向来是个有情有义的好邻导，对下属不薄啊。”
程大伟却说：
“不敢不敢，我只是看不惯有些领导为美色所迷竟然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不闻不问，这才忍不住出手帮了郝大光一把。”
常副总差点没被这句话活活气死。
谁是被美色所迷的领导？
谁对忠心下属不闻不问？
你程大伟就这样当着老子的面含沙射影有意思吗？
常副总脸色难看极了。
他跟周总之间明里暗里的博弈没法跟旁人说，哪怕被程大伟误解他也无从解释，只能心情复杂点点头：
“你愿意帮郝大光我很高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撺掇郝大光写举报信举报我真是为他好吗？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郝大光能有好日子过？”
程大伟冲常副总“呵呵”一笑：
“所以我刚才已经说了，我的目的很简单，我要郝大光风风光光从扬城分公司提拔出去，而不是被某个花瓶顶替下来。”
说着说着又绕回来了。
常副总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的程大伟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晚上特意跑到扬城分公司来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程大伟压根就没想跟自己开诚布公谈话。
两人见面不过几分钟，程大伟已经接连两次提出他的诉求，但他这边的想法根本没机会说出口更别提利用语言技巧跟他谈条件。
对方手里有底牌。
自己手里是空的。
聪明的常副总非常了解程大伟此刻的心态：
他把郝大光掌控在手心里相当于抓了一把王炸，只要他想赢了这场赌局，随时可以把手里那把王炸甩出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
常副总清醒意识到自己深处逆境压根没有谈条件的资格终于不得不低下打从进门起一直高高昂起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