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领导像是猜到了常副总心里想什么，对他说：“有时候为了保全自己的确是需要底下人做出一定的牺牲，我听说那个郝大光之前是你的人？”

常副总回答，“是的。”

老领导说：“有些道理我不说你也明白，既然盛京总部的领导对这个郝大光印象一般，你也要注意撇清关系才行。”

常副总沉默下来。

老领导又说：“我听说安排程大伟去扬城分公司是江南省总公司经理周总的决定？”

常副总应承：“是的。”

老领导意味深长：

“周总这么安排说到底也是别有用心，他明知道郝大光是你的人，明知道扬城分公司是你的地盘还把作风强势对程大伟安排过去，我想他最终的目的恐怕不止是要坐山观虎斗看戏那么简单吧。”

老领导一番话当真让常副总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心里顿时一阵后怕。

老领导说的对！

程大伟是谁？

他可是天阳集团出了名的“天才”“怪才”“常胜将军”，但凡有哪位领导跟他正面交锋从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所以周总把程大伟安排到扬城分公司的目的难道真的只为了看到他和自己的心腹下属郝大光斗的死去活来吗？

不！

周总肯定早就想到：

以郝大光的职场智慧绝不是程大伟的对手，当他一次次遭受到对手打击的时候第一反应必定是向自己求援。

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可能不对老下属郝大光伸出援手，于是局面便会演化成自己帮着郝大光一块对决程大伟。

当自己被拉入原本混乱的战局，周总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那只老狐狸只需躲在暗处看好戏，合适的时候再推波助澜帮程大伟一把，自己和郝大光两人必定会一败涂地。

周总心里的如意算盘打的实在是太好了！

程大伟表面上看起来是单枪匹马对付自己和郝大光两人，但是省总公司谁不知道他和庄副总以及冯心仪副总的紧密关系？

想到这里，常副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他脑子里旋即想起自己之前早已做出决定，本周会亲自去一趟扬城分公司帮郝大光找回场子，如果自己真的那样做了……

常副总庆幸自己做决定之前向老领导汇报了自己的想法，现在听老领导这么一说他脑子里不得不重新考虑排兵布阵的问题。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天阳集团能混到常副总这个级别，嘴上说跟下属之间的情谊十有八九都是虚假的，你看京东那位刘老大张口闭口都称呼京东快递员为“兄弟”。

真是兄弟吗？

所以大佬的话听听就行，你要是当真就完了。

对于常副总这样的人来说，下属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当然是“兄弟”，但下属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领导翻脸绝对比翻书还快。

常副总之前是没看透整件事的本质，经盛京总部老领导这么一分析已然把所有的问题都看透了，心里已经默默做出了牺牲郝大光的决定。

可怜的郝大光还在眼巴巴盼着常副总来扬城分公司的时候一声令下替自己找回场子呢，全然不知道自己在领导心里已经成了弃子。

在郝大光一帮人望眼欲穿的期盼中，常副总终于来到扬城分公司考察工作。

打从高速上接到常副总一行人，郝大光及其手下一群人的心情就是兴奋激动的，他们盼望着出现常副总在考察工作的时候当众给程大伟难堪的画面。

可是没有。

常副总此次来扬城分公司考察，先去了有轨电车项目拆迁工地转了一圈，后又去了另一个大项目的建设现场看了一圈，最后回到扬城分公司办公楼听班子成员汇报工作。

只见他全程面带微笑，不管跟哪位下属说话都是一视同仁，面对程大伟的时候也是一样，这让郝大光一群人心里纳闷。

汇报结束后，常副总主动提出，“程书记，你留一下，有些事我想单独跟你谈谈。”郝大光那帮人这才心里松了一口气，暗道：

“常副总终于要发飙了！”

一个个忙不迭往会议室外走，用最快的速度留下空间让常副总给程大伟“难堪！”

刚才还济济一堂的会议室骤然空下来。

常副总坐在顶头位置上若有所思表情，程大伟拿起一盒烟抽出一支递过去，常副总看他一眼默不作声接过烟。

程大伟先开口：“常副总难得来一趟我们扬城分公司，今儿可一定要好好喝两杯再走。”

常副总笑笑，闲聊语气，“程书记不问问我为什么把你单独留下来？”

程大伟端起水杯啜了一口，笑道：

“您是领导，有什么指示只要不违规不违法我程大伟一定执行到位，我知道常副总您也是个通情理的人，应该不会为难我这个下属吧？”

常副总闻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他早就看出程大伟不是凡夫俗子，这家伙一口一个“下属”自称，其实话里话外把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堵住了。

不违规不违法？

让他在有轨电车项目上对自己女儿常怡通融一二算不算违规？

让他高抬贵手放过自己的老下属郝大光和丁爱中算不算违法？

“程大伟！我们俩认识多久了？”常副总突然问。

程大伟注意到常副总称呼自己名字而不是职务脸上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老狐狸接下来八成是要打感情牌。

他顺理成章应承：“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应该有几年吧？”

常副总脸上浮现淡淡笑容，像是在回忆往事：

“你知道吗？当初你和图轰然两人在经济发展园区搭班子的时候，我女儿常怡正好在那做工程，当时我就想，这个程大伟跟我女儿走那么近，两人该不会是谈恋爱吧？”

“我还特意把我闺女喊到一边仔仔细细问了半天，我闺女虽然在外面见过些世面，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谈到感情问题还是会害羞。”

“我记得我闺女当时对我说，她倒是愿意跟你处处看，可她看你好像没那层意思就放弃了，当时我心里还挺生气。”

“我就想着什么样的男人居然会看不上常某人的闺女？于是我让人打听你的情况才知道你居然还离过婚？”

“知道你曾经离过婚我就劝我闺女，咱们条件那么好，人长的好看家里条件又不差干嘛非得找个离过婚的男人？”

“你猜我闺女说什么？”

常副总稍稍停顿却并不等程大伟给出答案继续说：

“我闺女当时跟我说，程大伟是个不一样的男人，他那样的男人表面上看起来颇为风流，但是没有哪个男人比他更有担当更有责任心。”

常副总说到这里，伸出手指敲了敲程大伟面前的桌子，笑盈盈道，“你瞧瞧我闺女对你的评价多高？你觉的我闺女看人准吗？”

这话问的。

程大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要说常怡看人准岂不是自己夸自己？要说不准那更不可能。

程大伟早看出来了：

常副总坐在这跟自己拉拉呱呱说了半天肯定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可他到底想表达什么还真是让自己一时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