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偏偏说了一句，“这回是真的，上次他们搞慰问，全是一块的票子。”

镇长的脸色马上就拉下来，朝村主任望过去，非常严励。可二愣的媳妇好象不怎么懂事，她看着张一凡，“您是省里来的领导不？”

张一凡点点头，“嗯，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提，我们会尽一切努力解决你们的实际问题。”

二愣的媳妇打量着张一凡，正待说什么，二愣扯了扯她的衣服。可她不干，手里拿着信封扬了扬，问张一凡，“这钱还收回去不？”

很多人听到这句话就想笑，可谁也不敢笑出声来。

张一凡等人倒是听出了其中的奥妙，而镇长的脸色，则完全黑了下来。市委陶书记好象不知情，但他听到这句话，也觉得有些古怪。目光再次扫过镇长的脸，镇长马上把目光反射过去，落在村主任的脸上。

村主任吓了一跳，忙扯着二愣的老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这里有点问题。二愣，还不把你老婆带回去！”

张一凡的目光变了，变得有些严励，他知道要出问题了。但是也不想在这里出事，只是望了望二愣。二愣吓呆了，畏畏缩缩地道：“张张张……”

张了半天，也张不出个所然。村主任忙喊了句，“二愣，带孩子们回去吧。”

二愣退了下去，村主任还待说什么，镇长早就不爽了。换了平时，他肯定发火，但此刻他只能暗暗忍住。市委陶书记也在暗自奇怪，他相信这个二愣的媳妇，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一句话。

二愣老婆的插曲，就象平静的湖面，泛起的小小波澜，一下就平息了。大家继续朝村子里走去。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婆婆，是村里的五保户。村主任带着大家来到这里。

老婆婆住的只是一间十来平方的房子，旁边靠着的是一栋二层的小楼。

房间里只有一支五瓦的灯泡，里面黑乎乎的。老婆婆依偎在火炉旁边，听说省里的领导来看她了，竟然有些激动。记者跟进来，想拍几个画面，无奈房子里光线不够。

张一凡看到这老婆婆，八十多岁了，拄着拐棒，挺可能的。炉火旁边支着一只锅，靠里面是一张床。这床是用两条凳子做支架，上面一块木板。

张一凡给了老婆婆一个信封，老婆婆接在手里，叹了口气，“我这把年纪了，拿着这些钱也没什么用？还是不要给政府添麻烦。”她又把钱退给张一凡。

张一凡恍然大悟，的确，这也怪自己疏忽，这天寒地冻的，老婆婆有再多的钱又能怎么样？

他就朝旁边的冒毅然看了眼，冒毅然明白了，“快，把米和油盐抬进来。”

房间太小，只得出去几个人。然后就有人把米和盐油，还有两床被子抬进来了。老婆婆看到这里，突然老泪纵横。

慰问了这个村庄，又走访了另两个村庄。这大雪天的，白天和黑夜没什么区别。

晚一点早一点，还没太大差别。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日子，张一凡很耐心的把工作做完。

其实有人已经在心里急了，但又不敢催促，只能在后面局促不安的跟着。

回到市里，走进空调室。

这种截然不同的环境，让人感觉到换了一个季节。

晚上的饭，跟中午比就热闹多了。但是气氛不怎么好，感觉很压抑。陶书记心里明白，这是二愣老婆的几句话，在张书记心里成梗了。

想必这里面有文章，陶书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调节气氛，只是看到张书记脸色不是太好。他就在心里骂那个镇长，到底搞了什么名堂。

回到宾馆，张一凡坐在沙发上。腾飞给他倒水，看到张一凡在抽烟，眉头深锁，似乎在想什么问题。腾飞就退出来，刚好碰到陶书记。

陶书记忙道：“腾秘书，张书记他这是怎么啦？”

腾飞心里知道，但是不说。

陶书记跟着他回了房间，悄悄地塞了一个信封，“腾秘书，你可得帮帮我啊。”

腾飞看了眼这信封，正色道：“陶书记，你也知道张书记的规矩，从来都不喜欢这套。你这不是找骂吗？”

陶书记讪讪道：“误会了，误会了，这是给你家孩子买衣服的。”

包里估计有一万左右，打点领导身边的秘书，陶书记不敢太多，也不能太少。腾飞心里清楚，这是官场规则。也算是灰色收入。

一般跟着领导出门，地方政府的官员，多少得意思意思。

跟了张一凡这么久，他还真不敢收这种东西。

烟酒或许没事，真要收了人家的钱，自己这辈子就算是白混了。腾飞摇摇头，“我就更加不能要了，陶书记，你可别想我。要让张书记知道，我这秘书也不用干了。”

他推开陶书记的信封，陶书记就僵在那里，“那……”

腾飞也越发变得老成起来，“陶书记，既然我们都这么热了，我就跟你透露一点。”

陶书记嗯嗯了两声，倒不象是一个厅级干部，更象腾飞的手下。腾飞道：“凡事要看根本，对症下药。你说今天老板不高兴的原因在哪？”

陶书记就故意装傻，“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笑笑着看着腾飞，“腾秘书你是老板身边的红人，经常跟老板在一起，应该能看出一点苗头。”

腾飞有些不太相信陶书记的话，“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陶书记就借机递上一支烟，跟腾飞套近乎。“你就提个醒吧，我这就去办！”

腾飞心道，张书记这人，眼里最揉不得沙子。今天这事情里，肯定有问题的。但他不想当着这么多记者，在群众面前搞得自己象个包青天一样。

真若是那样，以后他张一凡就不要工作了，天天接待这些上丨访丨的群众就是。

腾飞明白了领导的意图，这才道：“你真要是想让老板高高兴兴离开，你马上就去把那个叫什么二愣媳妇反应的事情处理了。”

陶书记拍着大腿，原来是这么回事？好，我这就去办！

腾飞说，要快，明天张书记要是走了，你就是办得再好，也是马后炮。

陶书记点点头，“那就谢谢腾秘书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拉着腾飞的手晃了晃，正准备离开，腾飞喊道：“陶书记，你东西忘了吧？”

看到沙发上的信封，陶书记恍然大悟一般，“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离开宾馆，陶书记就对秘书道：“打电话去催一下，到底怎么样了？”

秘书刚拿出手机，那边就有人打电话过来，等到秘书接完电话，这才转身对陶书记道：“书记，事情查清楚了。是市民政局的刘局长在去年的时候，去慰问了村民。然后市电视台，各报社媒体，很多记者一窝蜂就去了。据村民反映，当时他们给贫困户发红包，看起来很厚，可里面都是一块钱的票子。因为村委会事先吩咐过，在现场不可以拆开来看。有两个允许拆开来看的，装的都是百元大钞，不过事后被收回去了。”

陶书记一听，顿时就气闷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作秀，演戏给媒体看嘛。

听到这事，陶书记隐隐记得，去年的民政局搞慰问，给群众送温暖，可是花了好几百万。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搞到这个份上，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