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领导问：“你今晚住省城吗？”

李向东说：“住。”

他以为，那领导忙完后，还会再找他，便脱口而出。

那领导点点头，便转过身来往回走。

他问：“青山市的经济怎么样？”

李向东说：“实事求是地说，在省里排名比较靠后。”

那领导问：“怎么从珠三角地区调到一个落后地方来了？我记得当时，你已经是地级市的常委了，也是副厅了。这平调不往好的地方调，却调到这么个地方？”

李向东笑着说：“地级市的大书记调过来了，把我也拉了过来。”

那领导笑了笑，说：“应该是叫你来改变青山市的落后面貌吧？”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影。

李向东说：“大书记可能觉得我这人好使唤吧！”

那领导说：“你这个人不简单！”

那领导说：“你是张志东的人，大书记也喜欢你，党政一把手都那么看重你，不容易啊！”

李向东“嘿嘿”笑了笑，也不好说什么。

一直跟着那领导回到酒店大堂，等电梯的时候，李向东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提高到胸前，说，来的时候，买了点水果，还请领导笑纳。那领导说，不用了，房间里有。李向东说，总不好让我又拿回去吧？他说，来得急，也没带些土物产，只是随便买了点水果。

他说的一点不假，刚才经过一个街边水果摊，就下车买了几斤新奇士橙，然后，把那扎得方方正正的钱也放了进去，提在手里，就只见那塑料袋左鼓右凸的，表面怎么也看不出里面暗藏有机关。

那领导说：“你不是要在住省城吗？留着自己吃吧！”

李向东说：“就只是几个橙，我看挺新鲜的。”

说着，他拉开一道口，让那领导看，这一看，就看见塑料袋里的馅了。李向东说，吃橙好，吃橙对身体益处多。那领导摇头笑，说，你想得真周到。说我就不客气了。上次去市县，他也接过李向东的礼物，现在拿在手里，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但两人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

电梯下来的时候，他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握着李向东的手说，以后多联系。说这次太匆忙，下次一定去青山市看你。他说，有时间进京，别忘了来找我。

李向东在那领导下住的酒店住了一夜，第二天又等了大半个上午，然而，快十点，司机在停车场打电话上来，说，那领导坐的车已经出酒店了。他们拿了行车，还有好多人来送，想应该是去机场乘飞机了。李向东这才确定领导不会召见他了。

虽然，领导没召见，李向东还是感觉，这次见面是非常成功的，至少，他已经向李向东伸出了手，愿意让李向东攥紧他的手。李向东想，有机会，再特意进京拜访他，把这关系再系紧一点。

于是，物色一个人跟自己的事，更显得刻不容缓了。

副书记不让文仔跟他时，曾向他推荐林业局的一位年青干部。搞论证会的时候，与那干部接触过，人倒挺精灵，口齿也利索，但不知为什么，李向东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到底哪里不妥呢？

他问过杨晓丽，杨晓丽说，那人我见都没见过，哪有发言权？李向东说，撇开人不说，说说副书记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他真的是为我好吗？不我好为什么又推荐一个人给我？他推荐的人，我会要吗？那还不等于在我身边安插耳目？

杨晓丽说：“如果要在你身边安插耳目，他侄子不更好吗？还是你自己挑的。”

李向东说：“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一点。至少，对他侄子是百好而无一害的。”

杨晓丽说：“只能说，你想的太复杂了。”

李向东说：“我倒想不要自己想得复杂。”

杨晓丽笑了笑，说：“什么也别想，你自己再找一个。”

但是，重新找一个容易吗？找一个已经显示出能力的年青人，他很难一心一意跟你，因为，大家有事都找他干，他当然谁都不想怠慢，谁交代的事都想干好。你只能找一个有潜质，能力还没被挖掘出来的年青人。这种人，没有一段时间的接触，是很难看得准的，而且，还是可遇不可求的！

小郝记者的电话打了进来，说要告诉李向东一个好消息。

他问：“什么好消息？”

小郝记者说：“真让你给说对了，当初，如果宽县跟外商老板签订全面开发宽县的旅游资源，真就误事了。这才多久啊？还不到一年，你的预言就得到证实了。”

她说，宽县来了好几个大老板，考察宽县的旅游资源，准备开发休闲山庄、瀑布和深山探险。

她说，这两个项目一旦谈成，宽县的旅游资源就全面开发了，明年宽县的人气就旺起来了。

李向东问：“那些老板都是哪来的？怎么还一下子来了几个？”

小郝记者说：“你还真没听到风声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李向东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小郝记者说：“都是市长引回来的。”

大家似乎都觉得那个市长前面不能冠那个“贾”字。

她说，今天，我跑来宽县采访，刚好遇到他们，听说，他们已经在宽县考察好几天了。现在正准备去看瀑布，我觉得这新闻比我采访的新闻更有价值，就扒到他们车上来了。

她说，这宽县的旅游能在那么短期内开发出来，立头功的应该是你！

李向东忙说：“你可别这么写！”

小郝记者说：“这不是事实吗？”

李向东说：“人家看了，会以为我抢功。”

小郝记者笑了，说：“明白，我明白。其实不说，青山市的人都知道。”

李向东心里却想，老董还说贾保焕没后续新招呢！这扩建公路才铺开，他又出新招了，又把老板引到宽县来了。虽然，老板来考察还说明不了什么，但贾保焕这一个个大举动却肯定会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首先，大书记就会对他更有好感。

一个扩建公路，就已经让大书记心里喜滋滋的了，再来一个旅游大开发，大书记还不乐开了花？要知道，贾保焕这一系列大举动都是围绕“三足鼎立”展开的，也就是说，他在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拥护和支持大书记的决策，完全跟大书记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李向东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有一种就要失宠的感觉。车驶上二河桥，进入青山市的地界，他已经没有了离开省城的那种好心情。

他对自己说，李向东，你遇到对手了，自从踏入青山市，你一直都走得很顺，虽然，你有这样那样的磨难，但一直没有遇到对手，石市长也好，副书记也好，他们都阻止不了你向前迈进的步伐，准确地说，你大步向前，根本就没有遇到阻力，你的威信始终是直线上升的，但是，贾保焕的出现却打破了这种局面，他完全有一种后来居上的趋势，或者，已经后来居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