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发现,旅游景点可以这么打造,就像编故事就像写小说。
他开始明白,那同学外商为什么说,经营旅游景点就像打造一件艺术品。
他发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盘地,把一个美好传说移植到这本是很平淡的地方,根据美好传说的文化原素装点这个景点,赋予这里一个美丽生动的传奇。
他想,不知其他人来到这里,听到这个传说,看着这块盘地,会怎么想?是嗤之以鼻,还是自叹不如?说老实话,李向东久久地沉浸在一种自叹不如的感慨中。
女副县长说:“那天,我和那同学外商来这里,他也跟说这个传说,谈他的构思,我一下子就彻底服气了。”
她说,我是本生本长的宽县人,熟识宽县山山水水,可以说,是听着那个民间传说长大的,但我却不能像他那样,把它与宽县的山山水水揉合在一起,赋予它们新的生命。
她说,我认为,我应该帮他,帮他实现这个构思。
其实,这更是在帮我自己,更是在促进宽县的发展。
李向东想,一个地方官员,可以组织协调各类专才干某一件事,某一项工程,却怎么也不能替代他们。
然而,常常会看到我们的官员信心爆满地对技术专才指东道西,说这个意见,谈那个看法,恨不得手把手教那些技术专才干事。
真要他们干技术专才才能干的事,他们能拿出类似野人国这样的构思吗?没有一定的底蕴,不是潜心于搞旅游的人,绝对不可能滋生出这种构思!这是一个完美的构思,艺术升华了的构思!这会儿,李向东有一种想见那同学外商的迫切了。
女副县长说:“许多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这算什么好构思?这完全是在骗人,只有江湖骗子太能有这种构思,才能编织出这种美丽的诱饵。”
李向东笑了笑,说:“要想别人相信自己,我想,首先还要考虑自己是否让人相信。”
女副县长愣了一下,说:“他做的那么多,还不值得相信吗?”李向东说:“也许,大家觉得还做得不够。”
女副县长说:“难道要等他把什么都建造好了,才相信吗?不就认为他是外地人吗?不就认为他对这里没有感情吗?不相信他会倾尽全力。
其实,他首先是一个投资者,只要他认为在这里投资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就足够了。”
李向东说:“你认为,你说这些合适吗?别人会相信吗?你竭尽全力劝说各有关单位,人家反而会有其他看法?”他本不想管她和那同学外商的事,现在却觉得,这也是他应该要知道的事情。
一个真正的投资者,根本不会与她发生情感方面的纠葛,他知道,什么更重要,知道与一个副县长发生这种纠葛,想要得到政府的支持将会多艰难!知道跟一个有夫之妇发生纠葛,会失民心招惹许多麻烦!当然,一个高明的江湖骗子,更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女副县长问:“是不是听到了一些有关我和他的传闻?”李向东淡淡一笑。
女副县长说:“本来,我早想跟你说,又觉得没那个必要!”李向东看了她一眼,觉得这话有点假。
女副县长似乎看懂了李向东,说:“你会相信我吗?我说的话,你会相信吗?我们根本就没那回事,全都是空来风,是我那男人心眼太小,妒嫉心太重。
他要吵,我也没办法,他要闹,我也阻止不了。”
李向东说:“你觉得自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他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说一个巴掌永远拍不响,如果你把事情说清楚,你让丈夫信任你,他会吵吗?然而,女副县长却一下子??下去,脸红得低下了头。
她说,他太在乎过去的事,我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
我们不是现在就吵了,一直都在吵,都是为以前的事吵!她说,也不知他是怎么打听到的,我那同学外商就是我大学时的恋人,他就吵得更凶了,我跟那同学外商见个面,通个电话,他也会吵,到处跟人说我们重续旧欢,说那同学外商就是冲着我才来宽县的。
她说,我早就忍无可忍,早想跟他离了,但我离不了,周围的人都劝我,组织上也劝我,我一点也没想到,一个副县长竟不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痛快痛快地了结一段无法忍受的婚姻?女副县长说:“现在,我那同学外商来到宽县,说法就更多了,我就更不能离了。”
李向东从一个极端转到另一个极端。
刚才还为那美丽的传说,一段美好的姻缘感叹不已,这会儿却又陷入了另一段破碎的婚姻。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从女副县长的话里他已经有些明白这段婚姻哪里出了问题,她丈夫??情结太重,当他知道她不是??时,他便摆脱不掉那阴影,开始,他怀疑她那副县长是睡出来的,后来,才知道,她把第一次给了那个同学外商。
当然,他还没弄清楚这件事时,女副县长就已经忍无可忍了,就已经提出离婚了。
然而,她遇到了来自各方面的阻力。
婚姻法规定,婚姻自由,不仅包括自由恋爱,双方自愿结合,同时,还赋予了离婚自由的权利。
离婚真的就那么容易吗?“宁教人打子,莫教人休妻”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好心人都希望他们能维系这段婚姻,当然,女副县长的领导也会找她谈话,可能也强调不代表组织,只代表个人意见,但真的就只是代表个人意见吗?即使领导是代表个人,女副县长却未必认为他代表个人。
在种种压力下,女副县长不得不考虑得更多,亲戚朋友的意见可以不考虑,但领导的意见不能不考虑,虽然,他强调他并不代表组织。
于是,她不得不收回离婚的想法。
这好像是一件好事,但未必是一件好事。
她丈夫会怎么想呢?如果,珍惜这段姻缘,彼此好好维系,倒是坏事变好事,一段濒临结束的婚姻重归于好,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又出现了生机。
如果,他反过来想,认为所有的人都同情他,都在偏帮他,她的回归只是一种赎罪,为曾犯下的过错赎罪,为给他带来的屈辱赎罪,他更会变本加厉,这段婚姻便越发水深火热。
李向东想,事情正是朝着后一种可能发展!那同学外商再一露面,她更是有嘴难辩!所有的人不得不怀疑她帮同学外商的动机,她的丈夫怀疑,宽县领导班子成员怀疑,市里各有关单位的领导也不得不怀疑。
许多事,公和私是分不清的。
人家不会认为,你能撇开过去的情感,客观公正地对待这件事,何况,你还没能撇开过去那段情感,和那同学外商纠缠不清。
至少,刘书记就有这种看法。
他不相信女副县长,他认为,女副县长的每一句关于同学外商的话,都被她内心拥有的情感美化了,无意间成了同学外商的代言人。
他们离开野人国前,发生了一件事,远处有几个山民正在拆除钉在山坡上的木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