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副书记便指着电视台长说：“这家伙就是欠骂，以后，你有什么事，不用跟他商量，骂他就是，你不骂他，他不舒服。”

杨晓丽换了一副笑脸，过来跟澄副书记握手，说：“到底是老领导，一出面事情就解决了。”

澄副书记问：“我很老吗？你不会认为我七老八十了吧？”杨晓丽忙说：“不是，不是。

你是江边市的老市委书记，在江边市有威信，年纪却不老，五十不到吧？”澄副书记说：“错了，又错了。

我和李向东年纪差不多。”

杨晓丽脸又红得透亮，自我圆场地说：“你是年青的老干部！”澄副书记也不谦虚地说：“可以这么说吧！当时，我是地级市最年青的市县委书记，也曾是地级市最年青的常委，现在，在全省，也是为数不多的四十五岁以下的地级市委副书记。”

杨晓丽说：“澄书记真是年青有为。”

电视台长说：“不用多久，还可能是全省最年青的地级市委书记市长。”

澄副书记假惺惺地瞪了他一眼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他示意杨晓丽坐。

本来，电视台长这个会客厅用一半做了休息室，就显得不大，只放了两张短沙发，一张长沙发，杨晓丽还没来的时候，他们便坐在两张短沙发上谈话，这会儿，如果让杨晓丽坐在长沙发上，就有点对杨晓丽不恭了，于是，电视台长便站在那里不知自己该坐什么地方。

澄副书记倒是示意杨晓丽坐在长沙发上，而他自己便在杨晓丽身边坐了下来，他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身子向杨晓丽这边倾斜，搞得杨晓丽不得不斜着身子躲避他，就有一种被挤在沙发角落里的感觉。

澄副书记似乎一点没意识到，很自然地说：“你还没来的时候，我们谈过了，他已经认识到设备更新的重要性，也答应要投资进行设备更新。

不过，这个事，既然书记也知道，又反对，所以，我们也不能操之有急。”

他说，我想，这设备更新，不一定要在整改活动中实施，等整改过去了，整件事平静下来了，电视台再进行这项工作，目的其实是一样的，只是时间问题，这样也好给书记一个台阶，避免他有什么看法，这对你是有好处的。

他说，这应该是最稳妥的办法！杨晓丽尽量躲着澄副书记，但还是感觉到，他说话的口气喷在自己的脸上。

她移了移身子，故意去拿自己的茶杯，碰了澄副书记一下，他似乎才意识到什么，才离得远一点了。

杨晓丽说：“只能这样吗？”澄副书记说：“只能这样的了。

这家伙虽然知道是你的主意，他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也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是，书记就不一样。

所以，这事还是不要惊动书记，能下面解决的事，下面解决就行了。

整改活动一结束，由他向书记汇报请示设备更新的问题。”

杨晓丽不放心地看了电视台长一眼，想他当着澄副书记的面答应得爽快，谁知转过身去，又会是什么态度呢？澄副书记似乎猜到了杨晓丽在想什么，说：“这个你放心，他在我面前不敢耍花样，当初不是我，他根本坐不到电视台长这位置。

他不听书记的话，也不敢不听我的。”

电视台长连连点头，说：“杨常委，你放心，我一定照办。

这澄书记都交代下来了，我还敢抗旨吗？如果，不是担心书记，我马上就做计划，一个星期内就把设备购回来。”

澄副书记说：“这话可不能随口说说，要兑现的，否则，你就是欺骗我，欺骗杨常委，你知道欺骗我欺骗杨常委后果有多严重吧？”电视台长忙点头说：“知道，知道！”杨晓丽心里虽还有不甘，想这整改真就有点草草收场的味道了，但又想，这也算是一个折中的办法，想自己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没及时求助澄副书记支持。

这事捅到书记那了，要说通他，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杨晓丽放下一件事，另一件事又跟着来了。

第二天一上班，地级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便打电话给她，问她江边市征订党报党刊的情况，杨晓丽如实向上反映，地级市委常委听了很不满意，说，这怎么行呢？这项工作你要重视。

杨晓丽说，不是不准硬性摊派吗？地级市委常委说，连你也这种态度，工作怎么能做好？他说，你现在是宣传部长了，不是副市长，宣传部长的任务是什么？就是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就是征订好党报党刊，组织好党员干部学习政治。

这是每一年的死任务硬指标，必须百分之百完成。

杨晓丽心里还犯嘀咕，但嘀咕归嘀咕，任务不能不完成。

怎么完成？市委办已经发出了通知，这几乎江边市最高指示了，下面不照办，不完成任务，分明这抵触还不是一般的抵触。

下面为什么有抵触？杨晓丽想，目前要弄清楚的就是这个问题，只要弄清楚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她把老副部长叫进办公室，再一次向他了解征订党报党刊的工作。

她问：“其他区市县的情况怎么样？”老副部长说：“我了解过，情况都一样。”

杨晓丽不相信，说：“是真了解过，还是就我们江边市出现这种情况？”下面汇报工作往往会这样，工作没做好，却又想遮掩自己的责任，或强调客观，或把这事说成是一种普遍现象。

老副部长说：“每一年几乎都这样，只是发发通知，下面都不热心，都不会按任务指标征订，随便订几份应付，像火力侦察一样，如果我们不追，他们就不再订了，我们追得紧，他们才不得不按任务数征订。”

杨晓丽放下心来，想地级市委常委应该不是只针对江边市的情况才打电话给她，可能，他每个区市县都打了电话。

于是，她便问往年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是怎么追下面的？老副部长说，往年，这项工作主要由市委办、宣传部和邮政部门一起配合行动，大家已经基本达成了默契，市委办负责跟踪各个镇的征订落实，我们宣传部负责部门单位，邮政部门全面配合。

杨晓丽说：“那就按老办法行动啊！明知道发通知下去作用不大，为什么不发通知和跟踪落实同步进行？既然任务是一定要完成的，为什么不能主动一点，非要拖拖拉拉？”老副部长说：“大家都很在意见？”杨晓丽说：“没有意见一早就征订了，就是有意见才不完成任务。”

老副部长说：“我说的大家是我们宣传部这个大家，大家都觉得，这订报纸杂志是邮政部门的事，订多订少与他们的经济挂钩，他们当然积极，当然希望我们为他们奔波，但是，我们没理由跟着他们跑业务，有人甚至怀疑，我跟邮政部门私下有什么利益分配，才逼他们去忙这种份外工作。”

杨晓丽笑了笑，说：“你私下有没有利益分配？”老副部长说：“没有，绝对没有，我搞了这么多年党报党刊征订工作，绝对没有得到过邮政部门的任何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