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自己说,还可以吗?她回答自己,已经不可能了!她想起了杨晓丽,那个只见过几次面,却印象深刻的女人,她的漂亮,她的惊艳,绮红是永远比不上她的。
她想,纵使有一天,你脱胎换骨,李向东也不会像喜欢杨晓丽那样喜欢你,即使,他要跟你在一起,那也是出于一种同情和怜悯,出于一种赎罪的补偿。
仿佛心境突然变得恶劣,那突如其来的一切变化也消失了。
她发现脸上的红晕不见的,??胀也平静了,例假也戛然而止。
校长再不说她脸色不错了,学生和家长也不再说她什么了,那个看门的老头又很自信地凑近她,流着口水似地跟她说话。
一切就像是幻觉!从幻觉回到现实,便什么也不存在了。
她问自己,真的就是幻觉吗?她看着用过的卫生巾上的鲜红,回答自己,绝对不是幻觉!她又问自己,这的山,这的海,这的纯朴真的就那么神奇?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己,她不想否定,却又不能肯定,毕竟,这里的人也一个个老去,这里的人并不见得就比其他地方的人更显年青。
这会儿,她的心跳了一下,她想到了那个岩洞,想起了李向东告诉她,这岩洞的水吮吸了山的精髓。
告诉她,这一年多来,他和杨晓丽经常去那个岩洞。
这么多年了,李向东似乎更显年青,杨晓丽依然光彩照人是不是就与这岩洞有关?她想,她那神奇的变化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个岩洞?某种变化和生活规律的改变多少是有些干系的。
来到这个小村子后,如果说,绮红的生活规律有什么改变,就只是那一次,李向东带她去那岩洞,去泡那岩洞的水,或许,真就是那水泡出了这神奇的变化。
绮红没有把她的神奇变化告诉李向东。
本来,她是很想让他知道的,但想想,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她想,只有当她脱胎换骨,容光焕地站在他面前,他才会震撼。
想他一定会久久地看着她,一定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从前的绮红,一定就恍恍惚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
她希望李向东回到从前。
从前的李向东对她的热爱强烈而执着!她想,或许,他就会扑上来,把她紧紧地揽进怀里。
他抱她总是很用劲,总让她感觉到,他像要把两个人融为一体。
她的脸烫烫地想,这个男人总会折腾她,可劲地折腾她。
她的心跳跳地想,那种时候,这个男人总不怜惜她,总没完没了地催残她。
于是,她便呼吸急促地希望那天快一点到来。
于是,她便悄悄行动。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李向东载着她是从城南离开城区的。
她要的士司机也顺着那条路出城区,跑着跑着,就有点分辨不清前面的路,不知道自己应该在哪里下车?看看这里有点像,看看那里也有点像。
她叫司机开慢一点,有一次,还让司机停下来,下了车,在路边张望,好一会才犹犹豫豫又上了车。
司机问:“你要去什么地方?”绮红老老实实地说:“我也不知道。”
司机说:“这么走走停停,要加钱的。”
绮红说:“我给你一倍的车钱。”
司机扫了她一眼,不相信这干瘪的老女人,问:“你身上有多少钱?”绮红也没带多少钱,想这主要开销也就是车费,所以,只带了千八百块,这会儿,担心那司机不相信她,担心他把她扔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就掏出钱来给他看。
那叠钱一闪,司机双眼亮了亮,态度马上就变了,绮红再要他快他就快,再要她慢他就慢,再要他停他就停,有两次,绮红还要他把车往回倒。
他问:“你不是本地人吧?”绮红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又问:“你想找什么?”绮红没必要回答他,双眼紧紧看着窗外,生怕一分神,那个地方就闪到身后了。
车拐弯的时候,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就见山丛里“呼”一声,飞起一只鸟,摇摆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绮红的心儿一跳,这才想起那天,他们是在一个山弯处下的车,那里有一条河,河淌过的地方有一条桥,过了桥,李向东的车速就放缓了。
她也让那司机把车开过那桥,然后,对他说,我就在这下车。
她告诉他,三个小时以后,再来接她。
司机很奇怪她为什么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下车,便不急着走,想要看看她到底干什么?绮红也不傻,走了一个相反的方向,顺着一条崎岖的山路,去爬另一座山,见那司机开车走了,又等了一会,想那司机已经走远,才又折了回来。
这以后,绮红每隔三五天总要去那岩洞,总在那岩洞的水里泡三几个小时,她不仅仅是躺在水里泡,而是咬着一根吸管潜进水里。
总不能只是让自己的身子发生神奇变化吧?自己的脸也要完完全全浸在水里。
容光焕发似乎比身上的神奇变化更重要吧!她又想,两者都重要,缺一不可!她想起和李向东在水库游泳的情景,想当初李向东笑自己不懂水性,不会潜水。
她想,如果没有他那句话,或许,她今天还不能潜进水里。
如果,不能潜进水里,她的脸还是那么苍老,她依然不能脱胎换骨。
这么想的时候,她便笑自己,想自己如果不会潜水,又怎么能潜进这岩洞呢?身上的变化越来越明显,应该凸起的凸起,应该圆润的圆润,应该绷紧的绷紧,应该纤细的还是那么纤细,那件游泳衣越来越显得窄小,窄小得再不敢去海边游泳,窄小得她只能穿那种很松宽的衣服。
她还不想让学校里的人知道她的变化,还不想让村里人从她身上看出她与以前有什么不同。
她很有些遗憾地发现,身上那些松垮的皱褶虽已平复,却还是留下很难看的斑斑点点。
她那张脸,竟没像她企盼的那样,发生太明显的变化。
她安慰自己,这已经是奇迹了。
她对自己说,这才多久啊?再有三几个月,再有一年半载,你绮红就会脱胎换骨,就会容光焕发。
这么说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前前后后照着镜子。
好久好久都不敢照镜子了,这镜子也是今天才买回来的。
她在小集市上说,要买一面最大的镜子。
虽然,那镜子也不算很大,却应该是方家村最大的镜子了。
这会儿,她还是不敢用镜子照自己的脸,只是把镜子放在地上,靠在?边,照自己的身子,看那已很显凹凸的曲线。
她喜欢离得远一点看镜子里那个女人,这样,就看不见身上那些难看的斑斑点点。
“咣当”一声,不知门外什么响?绮红大喝道,谁?就听见那看门老头像是趴在地上惨叫。
绮红马上熄了灯,便在黑暗里搜索着穿衣服。
灯再次响起来的时候,绮红推开了门,就见放在门边的水桶滚出了十几米远,就见那看门老人一跛一跛地往他的宿舍逃。
绮红在他身后喊:“你别跑!”看门老头就站着不动了,像狗撤尿似地一条腿吊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