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进热水里，李向东又想起了小倩，想这会儿，张志东一定在和她泡温泉，心里便有一种很想哭的感觉，想杨晓丽，小倩都一个个投进了别人的怀抱。

他想，这两个女人，不管自己喜欢不喜欢，只要一招手，那都是可以成为自己女人的。他想，这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多情的女人，到头来，却一个个都飞走了。他想，他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

他的心不由地痛起来，为失去杨晓丽而痛。

小倩对他来说，那一块送到嘴边都不敢啃的骨头。这样的女孩子，跟她在一起，他李向东可能会短命许多年。

然而，杨晓丽却被他错过了。他怎么就会错过呢？他到了临市怎么就会把她给忘了呢？他想，她在他心里真的一点位置都没有吗？真的看不到她，就把她给忘了吗？

他躺在热水里，感觉浸泡着热水的身子很舒服，但是，他的心却烦燥而焦虑。

这是他在新的一年里，在临市过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他与老余见了一面。他本是想去老余家给老余拜年的，但是，老余很客气，说你个大市长给我拜什么年？有什么事，回办公室谈吧。李向东便知道，昨晚的事，司徒已经向老余汇报过了。

当然，司徒怎么汇报，那是司徒的事，李向东汇报的性质却是不一样的，至少他要让老余知道，他这个市长是非常尊重他这个市委书记的，这么重要的事，不会自作自为。

老余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装着第一次听汇报的样子，很认真很耐心地听李向东谈食品公司的事。李向东表现得很虚心，希望老余能支持他的看法，支持他的工作。

老余说：“我当然支持。我怎么会不支持呢？”

他说，我早就希望你李市长有所行动了，早就等着你李市长出招了。

他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急？我急得几乎每天都睡不着，就是这个年也没过好，也还在想，过了年，这事该怎么解决。现在你李市长要出招了，我那有不支持的道理。

李向东说出了他的计划，说：“目前必须要解决的是各个镇委镇政府的问题。如果收回那把杀猪刀，多多少少会损害各镇的利益。”

他说，现在推行强镇富民政策，本来应该给予各镇更多优惠政策，现在倒好，倒要损害各镇的利益。这与市委市政府的决策是大相径庭的。各镇一定会有一些想法。

他说，但是，不这么做又不行。强镇富民固然重要，但是对临市来说，目前最重要的迫在眉睫的问题，是让食品公司上正道，解决好五个亿的问题，所以，各个镇，不仅是各个镇，那怕涉及面更广，都要亮绿灯放行。

老余说：“你放心去干吧！只要能解决好五个亿事件遗留下来的问题，我给你鸣锣开道。”

李向东笑了，说：“那就这么定了。召集各镇丨党丨委书记开会的时候，你来给我压阵。”

老余说：“你市长召集镇委书记开会，还要我压阵吗？有什么阻力，谁档道，你可以先斩后奏，把他撤了再回来向我汇报。”

李向东笑得就勉强了，想这老余到了这时候还跟他玩阴的，想我李向东为你解决五个亿事件，你还想着要躲在后面静观世态。他想，你喜欢躲就躲吧！我一个市长不就是尊重你才把你摆在前面吗？我一个市长没有你市委压阵，难道那些小镇委书记敢跟我作对？

从老余办公室出来，李向东便打电话给那位总经理，要他眷拿出方案。他说，上班的第一天，在市委市政府召集各镇各部门单位一把手团拜会上，他就要谈这个事，先给各镇委书记吹吹风。

李向东想，你老余不想插手这个事没关系，但在团拜会上谈这事，你想避也避不开。至少大家都知道，你老余是知道这个事的。我李向东可以旗帜鲜明地说，征得余书记的同意，近段时间内，市委市政府要协助扶持食品公司走出困境，缓解五个亿事件给我们市带来的危害。各镇、各部门单位要积极配合做好这项工作。这是目前临市的头等大事！

这天下午，小刘打电话给李向东，说要过来临市，说要带个熟人让李向东认识一下。他说，那人姓朱，是他老板的朋友，今天过来给老板拜年，谈到临市五个亿事件，谈到他们要招商引资摆脱困境，似乎有点感兴趣，回去的时候，顺道想去看看。

李向东没有拒绝小刘。他心里清楚，小刘是那种懂得分寸的人，不会随便什么人都带来认识他。小刘能打电话给他，自然有小刘的理由。

不过，李向东对朱老板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认为，多认识几个老板并没什么不好。平时，自己还到处找，到处碰呢，有人找上门来，没有不见的道理。

招商引资就是这样，就是到处撒网，甚至于盲目撒网，只要有商有资就认识，就交往，就跟人家大说特说自己的招商引资环境，极力宣传自己优商惠商政策，能不能抓到鱼？谁也不知道。

有鱼倒是偶尔的，没鱼似乎是必然的！

朱老板是一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人，说他六十岁也可以，说他四十多岁也可以。人很黑，说他黑得块炭也不过份，但精神很好，双眼炯炯有神。小刘说，他是养猪的，真正的猪老板。当然，不仅养猪做猪生意，也干其他。小刘老板那家房地产公司就有他的股份。

朱老板说，我就会养猪。以前，在某地的食品公司干过，养猪是老本行，所以，到现在，也还养猪。他说，做房地产生意，做其他生意，只是掺股跟着人家玩，搭顺风车沾别人的光多赚点钱。

李向东问：“如果，让你接手食品公司，你怎么创造效益呢？”

朱老板笑着说：“当然是在猪身上做文章。”

李向东停了好一会，见他没有下文，就说：“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

朱老板还是笑，说：“各人有各人的作法，各地有各地的实际，很难说得清楚，不能一概而论。”

他们是坐在李向东的办公室里谈这番话的。朱老板似乎要躲开李向东的话题，就低下头去斟茶，见别人的杯都满着，另一只手就拿起自己的茶喝了，就给自己斟。

小刘心里清楚朱老板这举动是要掩饰什么，便尴尬地笑了一下。

李向东知道朱老板是不想把自己的作法告诉他，却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我们也知道要在猪身上做文章，但是，如果背着五个亿，这文章就不好做了。”

朱老板说：“如果我投资，接收你那个食品公司，你不会也要我背那五个亿吧？”

李向东“哈哈”笑起来，问：“你觉得谁背合适呢？”

朱老板说：“当然由政府背，我一个私人老板，背得起吗？就是背得起，也不会背。”

李向东说：“其实，政府也不想背，别人欠的钱，为什么要我这个市长来还？只是这市长是***的市长，这钱是***欠的，所以，先硬着头皮认下来了，就想找一个精明的老板，来还这笔债。”

朱老板说：“如果哪个老板背下这笔债，那他就不只是精明，而是精明过头了。”

李向东又一次“哈哈”笑起来，说：“我不这么认为？我倒不觉得背下这笔债的人精明过了头，而是绝顶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