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冷冷的嘲讽着:
“你们的意思,是不是需要先把病人弄醒,让她输入医保卡的密码,再昏迷过去的呀?”翁婿俩自然都听出了对方的讥笑,虽然不高兴,却都不敢吭声,只好沮丧的苦笑着……
“×师,停药!”
医生毫不客气,发出了死亡的指令,然后,嚓的压了话筒。
看来,翁婿俩在来的路上,就对此做了预防,双双一挺胸,企图来个翁婿联手的唇枪舌战,说动医院继续给药抢救。
谁知,
在医院江湖混得刀枪不入的医生
啪的一拍桌子:“医院不是教室,少来这一套!今天的出车和抢救全过程,我们都做了记录。耍赖?哭穷?装打桩模子(站在街边做黑市交易的人)?都行呀。我不妨给你们说明白点,今晚不缴上15万块现金,我们就不给药。当然罗,你们也知道,毕竟这儿是国家医院,不给钱,总不能把病人给我们推出来。放心,这儿的确是国家医院。不给钱,我们的确不能把病人给推出来。可只输液行吧?就病人现在这样子,的确也死不了。可延误了医治的最佳黄金时段,明后天就是抱钱医好了,也是个,自己想。”
这位医生,
也真是耿直的可以。
他不经意间透露的医院潜规则,让二老头听了也觉毛骨悚然。翁婿俩当然就更吓坏了,连忙解释一时之际,现在到哪儿去筹15万块钱的现金?
搞萌的是,
这个中年医生,大概也是位高房价的受害者?
居然愤世嫉俗的呸到:“你们说,我信?要是有一套二手房,只要给15万块现金回扣,可以比市场价低的价格卖给你们,我敢担保,你俩就是马上卖血也会凑足数的?拆烂屙(原意拉稀,现多用于做事不认真,做得乱七八糟),妈妈咪呀,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国家有那么好骗的呀?”
从翁婿俩的穿着和气质上看,
老的好像是个颇具修养的国企中干。
小的呢,眉清目秀,文质彬彬,也像是个工程师之类年轻高知。听了对方恶毒的骂人后,翁婿俩虽然气得脸青面黑,可仍能克制自己,一再小声的恳求和解释。
10多分钟后,
医生己有些恼羞成怒,站起来,打算抚袖而去。
翁婿俩一左一右的拦住了他。老头子红着眼眶,颤抖着嗓音,再一次请求先给病人上药,承诺明天之内一定把15万块现金缴清。
女婿也含上了二眼泪花,
一个身高近1米8的而立之年小伙
可怜兮兮的抖着嘴唇,只会傻瓜般重复着:“医生,请救救我妈,孩子还小,我们都在上班,里里外外全靠她的呀。”
医生也涨红了着脸孔,
一脸的愤怒,嫌弃和鄙夷,推开翁婿俩就走。
这是天下医院,最发制人和最有效逼病人家属。掏腰包缴费救人的刹手锏。接诊的主治医生一离开,整条抢救系统的各个环节,便会自动陷入停顿。
那种被专家们精心策划,
琢磨和研究出的行业刹手锏,
在技术操作和道德追溯上都毫无破绽,趋于完美。如果硬要说还有一丁儿点的不足,那就是,这样的操作碰上真正的良民和穷人,有时也会让一干人心灵不安。
它与国家的相关标准和要求,
环环相接,丝丝入扣。
与医院江湖浩如烟海的规规矩矩,合理合法,有法可据,有法可依和有法必依。在这么一个大行业通用惯用也实用的自我保护刹手锏面前,基本上所有的病人和家属,(当然,那些手眼通天和特别有钱的不算在此类)无一不灰溜溜败下阵来。
打官司?好哇,请便!
庞大一个医院,有专门科室和人员,陪你玩儿,反正你最后必输。
家人冲进来?更好!如今的“医闹”可是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视,还有国务院的首长,专门对此发出了指示……总之,接诊的主治医生走不得,走了后果很严重!
翁婿俩真急了,
情急之下,竟然扑通扑通都给医生跪下了。
医生也一楞,可马上冷笑一声:“三钿勿值两钿(是骂人贱,不值钱的话)。促掐(恶毒)。”说时迟,那时快,咣当!香爸一掌拍到桌面上:
“妈的,不就是15万块现金的呀,我给!”
举座皆惊。
医生倒是立即停下了,却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你刚才,不是说,”“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香爸怒吼到:“还要怎样,不就是15万块现金?老子给。”
一面弯腰把翁婿俩扶起来,
一面看着白何:
“亲家,快给陈老师打电话。”白何不情愿却又不得己的点点头,打开了手机。果然,那边的香妈和老太太听了,都异口同声的回答:“借!救人要紧!”
于是,
初冬的上海之夜,出现了这么一幕。
一辆120急救车,不开顶灯也不拉警报,一路狂奔,跨区越境,直入无人之境。30分钟后,急救车冲进了明丰苑。
早己在传达室等候着的二老太太
被二老头叫上了驾驶室。
宽大的驾驶室里,医生面无表情,递过一个p0s,退休教师把自己的信用卡进去,输入了密码。二分钟后,本来是准备好了,借给香爸香妈的15万块人民币,就顺利转到了医院重症室的收费账号上。
医方处确认收到后,
医生把单据双手拿着,递给了香爸。
并伤感的说了声:“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本意,请谅解。”香爸昂然接过单据,并没理医生有些讨好的多嘴,和白何亲家扶着二老太太下了驾驶室。
翁婿俩没回来,
二人得留在医院守着呢。
因为事先说好,来去都黑灯瞎火,缄默不语的急救车,没惊动任何芳邻。就连老门卫也没当作一回事儿。不过,上楼后却出现了一点小偏差。
惦念着女儿的身体,
香爸难忍之下,到底蹑手蹑脚进了隔壁大屋。
看样子,女婿也是才回来,正抱着老婆在安慰什么?香爸一惊,几步抢过去:“妙香,妙香怎么了呀?”“爸。”“呃,你哭什么?”
“没有,我正高兴的呀。”
“哦,高兴呀?”
“爸,那钱,该借,佛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妙香偎着白驹,看来的确己无大恙,这让香爸放下了心:“只是,买房,又该到哪儿再去凑钱啊?”
那天,因为儒生的又一次造成访和挑拨。
反而让蒋科香爸,更认识到了团结一致的必要。
二老头第一次认真坦诚相待,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快。随后,二老头在聊天中,蒋科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这也让一直大咧咧的香爸
感到不可思议,也有点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