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出于礼节,假喝喝而己。这段对咖啡淡漠的记忆,一直延续到2013年2月1日,嘎然而止。2013年2月1日,1953年出生的白何,刚好一个甲子。
接到单位人事员的电话,
让回去办退休手续。
手续办完出来,无限伤感的白何走出束缚了自己大半生的国企,不屑回头再多看一眼。来到大街上,却骤感提不起精神,有气无力,连走路都感到有点无能为力了。
于是,顺便摸出了几颗黄豆大小的干咖啡豆。
扔进嘴巴,劈里啪拉的一歇嚼着,用力吞下。
那是在退休手续快办好时,女人事员笑盈盈的从抽屉里拿出,当作炒熟的干胡豆一样,倒几颗在手心,喂进自己嘴巴里,香喷喷且津津有味嚼着。
白何问:
这是什么时髦玩意儿?
女人事员笑而不答,直接就抖了几颗在他手心:“不是毒药,提神的。”几颗提神的干咖啡豆下肚,立即产生产神奇的效力。
自此,
白何和咖啡结了缘。
到现在,则是完全离不开它了。到于老伴儿以前,喝没喝过咖啡,进没进过这种正规高档的咖啡厅?白何就不甚清楚了。
眼下,
瞧着女经理和老太太,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相聊正欢,白何的眼光就瞟向了外面。嗯,刚才在外面看风景,和现在在里面看风景,感觉完全不一样。
厅里温暖如春,
开畅的大开间。
可以感觉到了中央空调吹出的新鲜风,轻轻抚面。套着紫色布套的高背咖啡椅,如鱼吮水追逐的唼喋,恰到好处的掩藏着个人私密。
空气中荡漾着如水的音乐,
那是肖邦的《波兰主题幻想曲》。
漂亮青春的服务姑娘,阳刚健康的服务青年,与流畅经典的意大利装饰风格,一起构成了一种超然于现实的感受和视觉效果,让人不时想起,这是在大上海,上海滩!
老实说,
白何认为这杯花了25块人民币的卡布其诺,哪有自己带来的条带云南咖啡好喝?
那是每次让老伴儿在网店买的,一袋57块人民币,足100条,一小条16克=0.016千克,白何每早上剪一小袋,合进麦片开水一冲,细细搅和,伴着二个馒头下肚,基本可以保证一天的思路清晰,条理分明。
咖啡,
的确是个提神醒脑的好东东。
可这么绅士般坐着,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呷着,却让习惯于咕嘟咕噜一气喝下肚子的白何,却实是有点不习惯。当然罗,老头儿也明白,在这种高档咖啡厅里,不能叫喝,只能叫品或者呷。
甚至连品或者呷,
都不能这样称呼。
只能说是陶冶情操,培养优雅,打造绅士淑女……有服务姑娘过来,稍一俯耳,女经理便笑着对老伴儿暂别:“陈老师,白大爷,你们慢慢休息,那边有客人找,我去去就来。”
二女孩儿离去。
老太太就向前倾倾身子,迫不及待的告诉老头儿。
重庆妹儿和未婚夫到了上海打拚,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虽然也经了风雨,见了世面,还存了点小钱,最高做到了这座咖啡厅的大堂经理。
手下管着二班倒的30多号年轻男女员工
工资也拿到了年薪20万,可却失掉了爱情。
由于双方都忙着在大上海立足,早出晚归,离多聚少,面对高房价高租房等越来越大的生存压力,一个飘雨的傍晚,未婚夫拎走了自己的小包裹,留下一条“对不起,都累了,分手吧”的九字短信息,消失在了大上海的茫茫人海……
唉唉!
生活啊!
“还好,儿子总算成家立业,比起这个重庆綦江妹儿,算幸运的了。”退休教师若有所思的看着老头儿:“如果这狗家伙,没有外面的坏女人勾引,一辈子绝不会搞车震房震什么的震的,所以我说呀,”
“现在,重庆妹儿恐怕把教书全忘记掉罗?”
白驹急忙把话题带偏:
“多可惜!读了中师,也获得了大本文凭,却一念之差,完全放弃了。”一下搔到了退休教师的痒痒,自然从刚转到的思维上,又转到了另一个方面。
“是呀,我都替她惋惜的呀,”
老太太感叹万千,痛心疾首:
“国家现在多需要教育人才呀?特别是山村……”老伴儿唠叨上了。白何感到了轻松,拿起自己的杯子,呷完最后一小口,站起来,准备去续杯。
可老太太右手朝自己杯子指指,
没中断唠叨:
“国家经济发展了,可教育却越来越失败……”白何看到,老太太的咖啡基本上没动,便伸手端过来,倒一大半在自己杯里,本想一气倒完,可想想,那样的话,杯子空空的,老太太凭什么赖在这儿呢?
还得留一丁点儿铺底
以彰显品和呷的本色与必要。
新的咖啡,终于又喝完了。白何又想站起来,老太太用脚将他一踢,举举自己右手。不到三秒钟,一个满面笑容的服务姑娘,无声的站在了老俩口身侧。
白何把空杯递给她,
服务姑娘接过离去。
女经理回来了,亲热的对白何笑笑:“白大爷,我一直在捉摸,你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呀。”老头儿不以为然:“哦,真的吗?”
摸摸自己脸孔:
“我这人,生就一张中国脸,我像别人,别人也像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呀。”
“可是,”老太太站起来:“妹儿,厅内有?”“直走。”女经理心领神会,还特地叮嘱:“陈老师,你慢一点,小心一点呀。”
“谢谢。”
女经理瞧瞧退休教师的背影,啧啧到。
“真看不出,竟然是文化大区教师进修学院的教研员和高级教师。白大爷,你有福的呀。”白何打着哈哈:“有福无福,冷暖自知。你刚才说我谁来着的呀?”
“我们老板的男友。”
女经理挺八卦的指指天花板
认真叮嘱到:“我给你说了,你可别说是我告诉的呀?”白何点头。“也姓白,就在楼上办公。”白何狐疑的皱皱眉:“白什么?哪儿人?”
“白驹,就是白驹过隙的那个白驹,好像,好像也是重庆人?”
白何脑袋向后一仰,
哈!今天不是蠢人节吧?怎么好事儿成双呀?找过来,,挡过去,没想到我们居然就坐在儿子的公司下面呷咖啡?天意呀!
白何朝老伴儿去的方向瞅瞅,
真希望她最好是一屁股坐进茅坑,
或者是突然拉肚子,就在那里面蹲着,一直蹲着……白何拿起女经理的名片,揣进自己衣兜,又满意的拍拍。狗小子,你大概没想到吧,老爸老妈就在你楼下坐着哩。
“这么说,你们老板一定是个女的。”
“对呀。”“叫李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