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牌上说明,
本幢咖啡厅,一八七六年由德国商人购建,聘请当时意大利著名艺术家进行装饰,体现了十字平面,束柱beam-column,尖肋拱顶,飞扶壁flyingbuttre和花窗玻璃等特色的十七世纪绵延至今,在世界装饰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意大利装饰风格……
细细读一歇,
白何举起了手机,
把挂牌内容和整幢咖啡厅外形,拍了下来。拍完,才发现有一个制服姑娘,笑吟吟的站在自己身边:“大爷,你好,你喜欢古旧建筑的呀?”
“是呀,古旧建筑是中国不可重复的国宝嘛。”
白何边说,边收起手机。
然后问:“小姑娘,你也喜欢?”“喜欢,不过不像大爷这么懂行。”姑娘灿烂的笑着,指指厅里:“大爷,你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呢。”
白何抬头一看,
可不是,
坐着的,站着的和缓缓走动的,都奇怪的盯着自己看,仿佛看一个外星人。白何马上明白了,不是人家在看,而是自己不经意间,就影响了大家的观瞻。
秋日中午,
阳光慵恹,和风轻飑。
一街风景,呷着可口的咖啡,乘着如诗的思绪,对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是一种多么难得的放松和享受。然而,忽然眼帘里出现了一个斑白头发的老头儿。
东晃晃,
西荡荡,
拍过来,照过去,一旁还有个同样的老太太候着,唉,简直是令人哭笑不得,大煞风景的呀。白何再看看制服姑娘,笑了。
“姑娘,你真客气,你就说这儿不充许拍摄行了,用不着这么兜圈子的的呀。”
姑娘也笑了:
“大爷,你真有趣。不像一般的人呀。”白何朝一边儿的老太太走去,一面走,一面问:“怎么个不像一般的人,我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
姑娘保持着一定距离,
礼貌而护送似的跟着白何;
“许多人呢,我们不管多么委婉表达,都要冒火,还出口伤人,像大爷你这样懂道理和风趣的,我在这儿打工几年了,还是第一个看到的呀。”
听到“打工”二字,
白何就像找到了组织,
格外亲热,先对老太太介绍:“这咖啡厅里的的经理。”然后,再笑眯眯的看着姑娘:“我以前也打工,姑娘,你是哪儿人呀?”“重庆。”“重庆。”
白何睁大了眼睛,
转向老太太:
“听,原来是个重庆妹儿?真是凑巧了。”听说是个重庆妹儿,老太太也来了兴趣,几句话就聊到了一块儿,没想到老太太又兴奋又伤感。
原来,
这个重庆綦江妹儿,居然本是个小学老师。
认为重庆綦江的天地太窄小,闹着叫着哭着辞了职,和未婚夫一起闯进上海滩……“唉,姑娘呀,你爸妈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
一边也竖耳听着的白何老儿,
颇具关心的问到:
“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一定没讲实话,对吧?”姑娘倒很爽朗的点点头,正想回答什么,厅里出来一个制服姑娘,小声叫到:“经理,老板电话。”
“对不起。”
姑娘匆忙对老俩口说一声,跑了进去。
白何注意到,姑娘一跑进店门,立即放慢脚步,从容不迫,微笑着优雅地走向收银台,拎起了电话筒……白何说:“行了,别打扰人家工作了,我们也走了吧。”
可退休教师,
居然也像找到了组织,
兴致勃勃的看看里面:“白何,我问你,我们今天中午开顿洋荤怎么样?”“怎么开?”老头儿有些纳闷:“我刚才看了,附近没有麦当劳,肯德基,也没有中餐馆,馆子倒是有,尽是金碧辉煌的大酒店大酒楼,”
“我是说,咖啡下点心怎么样?”
老太太笑嘻嘻的:
“我倒是吃得惯,也吃得饱,可你,就麻烦了的呀。”白何大喜:“好主意,从来没在上海泡过咖吧,正缺这一环呢。”想想,又有点心疼:
“不过,就是咖啡加点心,再简单下来,一人也怕要几十块,还不如,”
“傻老头儿,是我给钱,又不是你付钱,你担心什么的呀?走!”
老头儿张张嘴,有点哭笑不得,你给钱?你给的不是我们二人共同的钱?这老太太,有点糊涂了呢。瞧着老太太神气又勇敢的跨进了咖啡厅,白何只好跟在后面。
那个仍在接电话的经理姑娘,
看到老俩口进了店,很高兴点着头,示意员工接待。
二个制服姑娘笑容满面的迎上来,把老俩口引到靠里面的双人桌前。可老太太指指外面,自己和老头儿走到落地大玻璃窗前,选了一个可以对街景一览无余的双人桌,老俩口惬意的相对而坐。
坐下后的白何,
首先捏着桌边儿,
插着朵小鲜花的标价牌看看,卡布其诺,25块1杯,可以续杯一次,西点,最便宜的“单身贵族“38块一盒,二人算起来要花掉126块人民币,大致还能承受。
老太太一把将价格牌抓过去,
细细看看,
问一直跟着的服务姑娘:“必须一人一座吗”对方点头。“我们要二杯咖啡,一盒点心,行不?”“不可以的。”服务姑娘微笑着,明确拒绝。
旁边有人回答:
“这样吧,大妈,我们商量一下,请稍等。”
是那个打完电话的重庆妹儿女经理。显然,作为经理,她本可以马上决断的,可出于顾着尊重服务姑娘,而采取了退一步的缓和。
瞧着二个姑娘离开,
老太太对老头儿眨眨眼睛:
“瞧,多会处事儿,学着点。”结果是可以料到的,重庆妹儿款款过来了:“大妈,你就点二杯咖啡吧,重庆人哪吃得惯西点呀,还不是浪费?”
老太太对她合合双掌:
“谢谢!谢谢!姑娘,能再和我们聊聊的呀?”
女经理这次开心到:“可以啥,没得事儿。”对站在较远地方的那个服务姑娘,伸伸二根指头,再对老俩口说:“刚才在外面呢,聊多了,的确有些发噤,我们老板本身就是学人力资源管理的,包括我在内,谁也偷不到懒,擦得到油的。”
白何仍有些担心:
“那,你现在?”
“和客人交流沟通,听取意见建议,争取改进,提供更优质的服务呀。”二杯卡布其诺,送了上来。老俩口都礼貌地用手指头,在桌上叩叩,表示谢意。
女经理略带诧异的瞧瞧,
一面揭开金法琅面的糖罐盖,
分别给二杯咖啡夹进二块沙糖:“大妈大爷,喝过咖啡的呀?”退休教师往后仰仰,矜持的微笑着,白何则轻轻点点头。
咖啡呢,
并不稀罕,
可在这种正规而高档的咖啡厅里,如此这么绅士般坐着,呷着品着,白何倒是从没有过。或者说,是从没有这么高档讲究过。
那些年在外打工,
白何官至外企副总经理兼中方智囊团秘书长。
因为工作或别的缘故,倒是常和外国老板和一帮子大股东,常在外企老板办公室,和自己的副总经理办公室里,端着黄澄澄的咖啡,陪太子攻书。
这样说,
是因为那时的白何,对这所谓的咖啡,根本就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