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好面子,
不愿意说出来,
又成为老太太唠唠叨叨的聊资,只好一面走,一面找车站。他知道,只要找到车站,看看站牌上的名儿,就能大概知道这地方到底是哪儿?
说白了,
就是上海潍的哪个区,
离浦西有多远,怎么才能迅速的回到明丰苑?然而,走了好一会儿,光是看到公交车开过来,驶过去的,就是没看到有车站。
而据白何的经验,
像淮海路那么著名的大街上,每隔二三百米,就有一个标准小巧的车站。
不但正中有液晶显示屏,不断变化显示着各种信息,广告,一侧的条型显示屏上,显示着班车车次及出站和进站时间,让乘客一目了然,十分方便,而且还有锃亮簇新的不绣钢条凳,供乘客候车休息用。
可这儿,
怎么就没看到的呀?
走了好一歇,仍没看到,白何只好嘴是江山脚是路了:“小伙子,请问这是哪儿呀?”他拦住了一个貌似当地人的年轻白领。
“这是哪个区?”
白领面相忧郁
抬头看看他,没好气的回答:“你问我,我问谁?这个鬼上海,俺以后屁都不朝这儿放。”愤世嫉俗的说完,继续埋头走路。
白何摇头苦笑笑,
只好自认倒霉。
看着年轻小伙微微佝偻的腰身,白何估计一定是被老板骂了或者是被炒了鱿鱼。这让他想起自己当年的打工生涯,一如这小伙子穿戴整齐,整天拎着个擦得黑亮亮的皮包,表面神气活现,志得意满,暗地里常戚戚,忧郁伤感。
唉,生活啊!
在上海滩,问路是个技术活。
大上海,上海滩,除楼高街阔花花绿绿,另一大特点,就是人多。外国人或中国人,自然一眼就可以看出,可是外地人或当地人,却不是轻易就可以分辩出的。
往往你拦住了,
看似面相和善,穿戴整齐,举止洋气的路人。
热情漾溢的问上半天,对方却谦逊一笑:“大妈,对不起,我是外地人。你问的这地方,找个当地人问问就知道了。”
或者,
轻启朱齿:
“抱谦,大爷,我也不知道呀,要不,我在百度地图上帮你查查。”这对任何一个对对方,虔诚的寄予了莫大希望的问路者,都不是件愉快的事儿。
这样的事儿碰得多了,
连问路者自己也失掉了活着的信心,
怀着说不出的惆怅和烦恼,真想一拳就狠狠抡过去。当然罗,这样事儿碰得多了,你也得学着长心眼儿,再问路时,得先暗地里鬼鬼祟祟的观察观察。
估计个八九不离十时,
再迎上去堆起笑脸开口。
那样儿加那心晴,也就基本上跟和小时候上课调皮,偷偷揪了女同学的发辫后,听到老师叫自己名字,下课后留下来请家长时,屁颠颠的忙着亡羊补牢的表现时,差不离。
失败乃成功之母,
在上海几年以来,
这是老俩口,特别是白何碰了无数次壁后,才被迫切学会的。当然,凡是外出说话或问路重任,一直概由退休教师担当。
自诩操“普通话”,
实则是川普的老头儿,
也只是在老伴儿每每碰壁后,偷偷的在后面跟着问路而己。就这样,也让他慢慢练出一双火眼金睛。然而,今天又看走了眼儿。
前面领路的老太太,
有点晕头转向的了。
对眼前仿佛永远也没个尽头,煦煦攘攘,摩肩接踵,源源不断,熟悉又陌生的长街,显然更是乱了方寸,无可奈何的站下。
白何紧走几步上,
轻声说:
“莫慌,问问路再走。”老太太疲倦而心烦的点点头:“好呀,你问啊,未必事事都要我出面,才能搞定?”正巧,一个中年男从后面过来了。
远远瞅去,
挺胸昂头,悠闲轻松,目不斜视。
很有一种海派韵味儿,就像个被十里洋场薰陶自我感觉良好的当地人。于是,白何清清嗓子,活动活动自己脸孔肌肉,泛起了谦恭的微笑。
待那中年男走近,
便开了口:
“您好,师傅,请问,”中年男停下,看着他微微一笑:“请说,别客气的呀。”“这儿,是上海的那个区呀?”白何自我解嘲到。
“我们老俩口,”
指指一边儿的老太太
“随便逛逛走走,结果,嘿嘿,”“这儿是上海的××区,你现在的这条路,叫爱国路,是解放后在原有的马路上扩建的呀。”
中年男一口标准的京片儿
热情的娓娓道来:
“这个××区呢,是上海现有行政区中最小的,辖三个街道的呀……”白何认真的听着,一直看着对方,忍不住脑子里动动,噫,何曾熟悉,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他?
瞟瞟十几步远的老伴儿,
老伴儿正似笑非笑,闲适地靠着光滑干净,耸入云天的墙壁,朝这边打望着呢。
“顺着这条爱国路,在前面第三个红绿灯右侧,就是地铁8号线,可以一直坐到浦西的呀。”白何点点头,不解的又问:
“我记得在淮海中路,每隔二三百米都有车站的,”
中年男笑起来:
“大爷呀,上海滩的淮海中路,只有一条,确切的说,那是市政府着力打造的国际景观大道,就像北京的长安街一样,这,你该明白了的呀。”
又指指前面左右方向,
手指头犹如熟练拨琴;
“公交车站和的士停靠站,都设在左右的支路里。这样做呢,既露出了爱国路的宽敞畅通,又保证了城市的环保整洁的呀。”
白何总算弄明白了,
自己心中的疑惑,频频点头。
“不错,到底是大上海,上海滩呀!要是全中国的城市交通都这样设置,一定会解决堵车难的大问题。师傅呀,谢谢你了。”
“不谢,大爷呀,”
中年男笑得很诡秘,
转身四下看看,指指自己来的方向:“呶,看到那红绿灯下的玻璃窗了呀?”白何顺着他手指头瞧去,当然看到了,一间硕大的落地玻璃墙,在正午的阳光里,闪闪发光,引人注目。
“看到啦。”
“那是一间在上海较有名气的咖啡厅,许多白领蓝领金领的,都喜欢进去坐坐,环境优雅,收费也不算高,”
中年男的眼睛,闪闪发光:“对于一个喜欢舞文弄墨的写手,找找老上海的感觉,听听新上海的节奏,怀旧,伤感,发呆或小资,都是不错的呀。”
白何高兴了,
怎么,中年男也是个写手?
而且是个上海写手?说得如此入情入理,抑扬顿挫,时髦新潮,这么说,自己一定要进去坐坐,感受感受,倾听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