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是枉对(无理取闹),嘎子嘎俺(装腔作势)。自古家丑不可外扬,你明知道,说到钱,不自然,非要亲家看笑话不是?”
可是,
老太太狡猾一笑:
“你才是嘎子嘎俺(装腔作势),什么都不懂,自己好好想想的呀。”“老子想个屁呀。”香爸真正的愤怒了,呼地坐起:“老子行得端,坐得正,活得硬气,不要哪个假慈悲。再说,我看老俩口也和我们差不离,你想人家掏腰包支助?我呸,亏你怎么想得出的呀?”
香妈一瞪眼睛,
也有点生气了:
“那奖金,明明你也有一份的呀,你不是也在场吗?还有,我就不相信,这么一个大上海,上海滩,救了一家六条性命,才给3万块奖金?说不定,就是亲家有意抹了一个零的呀。”
这么一提,
老头子小心起来:
“你说是,抹掉了一个零?”香妈肯定的点点头:“抹掉了一个零”“30万,不是3万?”“对,应该是30万,不是3万。”
香爸抬起头,
如梦大醒一样,
瞧着隔壁对面,喃喃到:“这可能的呀?我看不会。”慢吞吞摇着头:“我看不会,二亲家不是这种人的呀。”香妈仿佛受了欺侮,脸孔一下涨红了。
“我可没说人家是那种人,是你自己在瞎猜测的呀。好了好了,不相信就算了的呀。”
看来,老太太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策。
一不注意,就把藏在自己内心的话儿,吐了出来,这可要不得。要知道,我可是一向讲究亲家和睦团结,共渡难关的……
老俩口真得感谢,
退休教师和网络写手,没养成贴墙偷听的业余爱好。
要不,这番话要是传进那老俩口的耳朵,很可能会惹起一场吵嘴和争执,让多年来构建和维持的儿女亲家友好关系,嘎蹦断裂。
“还有,你不是答应要和亲家联手?和白何亲家商量得如何了的呀?”
“暂时放放。”
香爸放下了手机,就现在看来,恩斤狠落斤(花了很大力气做事情),还不一定得到好效果。如果说以前大家都客客气气,我还看不透白何老儿为人到底如何?
可今晚上我算明白了,
这亲家,实在不咋的。
我敢断定,他一定不愿意我染指那宝贝,所以急着把它锁进了自己的箱子。毕竟,人亲钱更亲,地球人都知道,现在这世道,亲情值几文钱的呀?
所以,
这茶杯出现得好,出现得及时。
撕去了白何老儿脸上蒙的着莎巾,彻底暴露出了他视金钱胜过亲情的,肮脏丑陋的内心世界呀。原先我就一直犹豫不决,现在我更明白了。
如果我同意了和他的联手,
就等于是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完全暴露给了他。
那这只宝贝,很可能就完全没有我的份儿了:“以后再说,反正一时半载,老俩口又不会离开上海的呀。”不明就里的香妈,扭扭头,大约还想问问为什么?
可夜深,人静。
睡意,越来越浓郁的袭来。终于,老太太开始了轻轻的扯呼。
第二天早上,香爸下了公交,正准备进地铁口,就听到了道边中有人在唱歌,居然是这些年很少能听到的“迟来的爱”
歌手略带悲凉的嗓门儿,
伴着抑扬顿挫的吉他,
在秋天的上海街头飞旋,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聆听和观看。可以肯定的说,香爸从没有过街头凑堆看热闹的陋习,本是习惯成自然的充耳不闻,视若无睹地离得远远的匆匆而过。
可那首能勾起所有同代人回忆的“迟来的爱”
却一下紧紧拉住香爸:
“这是一封迟来的告白,多年以来,我一直在逃避,不敢面对你多情的关怀,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你表达我的爱:一段情要埋藏多少年/一封信要迟来多少天/两颗心要承受多少痛苦的煎熬/才能够彼此完全明了……”
香爸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苦闷,憋气和愤世嫉俗,
多年来,靠着平板,手机和网上打发时间的香爸,是个音乐爱好者,最喜欢听流行金曲,长期的倾听,让香爸具有了一定的音乐素养和审美情趣。他立即听出,这歌手,唱功实在是不咋的。
咬词不准,
高音偏左,
换气明显,且歌声不亮,好像所有的气都憋闷在喉咙,被什么卡住了一样,这也是所有初学唱歌者的通病。可是,那歌声却让人明显地,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真切和痛苦。
是歌手用整个身心和灵魂在倾诉,
因而,具有一种莫名悲壮的力量……
“不愿放弃你的爱/这是我长久的期待/不能保留你的爱/那是对她无言的伤害……”香爸走近了人群,因为他个子本来就高大,稍一踮脚尖就看清楚了被围在中间的歌手。
一个明显年轻,
却打扮得老气的中年人,
斜挎着一把旧吉他,脚下摊着一大张油布纸,上面用毛笔大写着,为情献艺!为爱卖唱!房价如虎,爱人如花,限期内买不回一间小二室,我的爱情要黄!请听一个无奈之人,对高房价的悲情控诉!
大油布一侧,
堆满了一元,五元和十元,新旧不一,皱褶或平展的钞票。
还有不少钢蹦儿在其间,珍珠般闪闪发光。围观看热闹者,有年轻白领,有中年和老者,更多的是面带戚色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男女,大多都是被这奇特的地摊广告报吸引,蹲着,站着,弯着腰,不少人用手机在拍摄。
“我知道一切都太迟了/明天你就要带着她/走进结婚礼堂/我羡慕她,同时也给你我最深的祝福……”
香爸看到,
歌手眼睛居然挂着泪花。
随着他的深情演艺,亮晶晶的微微颤抖。香爸感概的摇摇头,唉唉老兄,你又何必的呀,大家都过得很苦,生活就这样儿,还是自个儿忍忍的呀。
可是,
香爸随之瞪大了眼睛。
他认出这个乔装成中年人的年轻歌手,竟是松江古玩一条街后面那条陋巷里,被准岳父母打上门来的那个东北青年。
香爸对那天的记忆犹如新,
嫌贫爱富的未来的丈母娘,雌威大发。
一往情深的姑娘捂面痛哭,而眼前这个东北小青年,在痛苦绝望中挺身而出,大声呵斥:“不就嫌我无房无钱的呀?一年后的今天,我要把二室一厅扔到你的头上,娶回我新娘……”
唉唉,可爱的小伙子。
这样街头卖唱,只怕你10年也赚不回一套二室一厅的呀。
“不愿放弃你的爱/这是我长久的期待/不能保留你的爱/那是对她无言的伤害/伤痛的心一片空白……”香爸捏捏自己衣兜。
顺手掏出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
蹲下去,扔到那钱堆上。
这或许是小伙子卖唱以来,赚到的最大一张钞票?所以他停停,低声致谢:“谢谢。”低头鞠躬的一刹那间,二道眼光相碰,小伙子认出了香爸,那一直悬挂在眼睛上的泪花,终于扑刷刷的落了下来……
香爸感概的在他肩膀上拍拍,
转身离开了。
可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了质问声。香爸又回头,小说中的情节,正在上演。二个中年制服城管,一边一个围住了歌手。一个笑眯眯的大张双手,用嘲弄般拥抱的姿态,慢条斯理的驱散着围观者。
一个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