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不对,”听得出,儿子不按规矩出牌,老太太完全乱了方寸,一向抑扬顿挫,流畅自如的语言大师,竟然有点支吾其词。
“可是,错了就改,世上没完人的呀。”
“爸,妈,请你们相信我,吃一堑长一智,这样的大错误,我肯定是不会再犯的了。”
白驹有些激动,当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脸孔也红了:“有时,鬼迷心窍,一时糊里糊涂……”“就是呀,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自己捧起书就会明白的呀……”
老太太好歹恢复了点理智,
开始了训诫。
白何一直盯着儿子,越盯越感到奇怪。这个狗东西,从来过来和老爸老妈谈不了几句话,就相对无言,然后站站,就找借口跑掉。
似现在这样,
老老实实的站着听训,是个奇迹。
因此,白何断定,狗东西早有准备,今天回来早就是过来听老太太训斥的。当然,这种态度和表现,是值得肯定的。毕竟,他知道自己错了,并保证要改成,不重犯,就是个进步。
这也本是老俩口,
想要达到的目的,
然而,这样的变故,总让老头儿感到有一一点,被人突然堵住了嘴巴的滑稽,还感到儿子表面上承认,可是心里好像并不太服气,而且,还有一点敷衍塞责性的玩世不恭……
“你想想,妙香出怀那么辛苦,香妈天天替你们打扫整理,香爸早出晚归的上班……”
老伴儿完全恢复了正常,
扛起行囊,挥起教鞭,开始上路了。渐渐地,白何听得皱起了眉头,这老太太又是比喻形容,又是引经据典,又是回忆儿时,又是展望未来,犹如在大教室上新学年的第一课。
给白何的感觉是,
退休教师好容易抓住了这么个,
能够畅所欲言的宝贵机会,不说白不说,不吐不快,一直要说到唾沫尽出,口干舌燥,语穷词尽……白何再担心的看看儿子,嘿,这狗东西,今晚上超级棒,表现得可好啦!
1米77的高个儿,
略略发胖的脸廓,
紧抿着的嘴唇,一动不动的站着,头发蓬乱,中间夹着不少杂白头发,微微垂着聆听着……大约个多钟头后,退休教师终于口干舌燥,无力的挥挥手。
“好,改了就好,你出去休息了吧,”
停止了唠叨。
大约忍受也到了极限的白驹,长长的吁口气后,说:“那我出去了,爸,妈,你们也早点休息。”转身离开,轻轻拉上了门。
白驹刚一拉上门,
老太太就咚的声,倒在了床铺上。
白何吃一惊,一步窜过去:“怎么啦?”但见,退休教师散了骨架似的,四肢分开地平躺着,闭着双眼,胸口起起伏伏……老头子担心地摸摸她的额头。
嗯,
一切正常嘛。
看来,还是聒噪得累啦,休息休息!老头儿捂捂自己嘴巴,暗自窃笑,真是,点到为止足矣,长篇大论,苦口婆心,何苦来哉?
谁知,
闭着眼睛的老太太,突然开了腔:
“你在笑什么?”白何吓一跳:“没有哇。”“别不承认,我明明听到你在窃笑。说说,儿子犯了错,你为什么还感到高兴的呀?”
老头儿抹抹自己脸孔,
认真的回答:
“请你别乱猜测,我没有感到高兴。”老太太一个侧翻,虾米一样躬着身子,在床铺上向上挺挺,慢吞吞坐了起来,顺手拉拉自己领口,捋捋自己滑到耳畔的鬓发,拍拍床沿。
“坐下。”
白何绷不住了,我是你学生还是儿子?
他妈的,这老师范儿还挺足的,职业害人啊,狠狠瞪她一眼,没搭理。老伴儿又拍拍床沿:“坐下。”老头子没好气的回答:“不想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好,既然这样,我也不客气了。”
退休教师微笑到:
“请问,你是如何和白驹串通一气,来对付我的?”“什么意思?”“你真以为本老师是笨蛋?狗家伙从来没这么早回来过,态度也从没有这么端正过,一切都是早胸有成竹,准备就绪的。你父子俩就是这样沟通交流的?”
嘭,
一拍床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身为父亲,不但不尽到父亲的责任,反而通风报信,要他做好准备。你就真以为瞒得了我吗?我告诉你白何,瞒天瞒地瞒鬼瞒神,就瞒不了我陈老师……”
白何哭笑不得,
一屁股跌坐在小沙发上,捂住了自己下颌……
就这样,老俩口精心研究准备的训子重任,惨淡结束。当然罗,也不能不说它没收到一点效果。毕竟,老爸老妈提出了警告,表示了老俩口对这事儿的关注和不满,对儿子到底是个压力。
这还只是自己的老爸老妈,
胳膊往内撇,
如果是妙香和岳父母也参加进来?白驹不得不顾及到这事儿的严重后果。可幸运的是,老妈训子全过程,她的声音都压在,刚好能让儿子听清楚的低分贝上。
而小屋里的香爸,
也因为随着白何老儿的主动,
压在自己心头的郁闷一扫而光,心情分外舒畅,扔了平板,让他妈的什么《中国文物普及知识》见鬼去吧,抓起己蒙上了薄薄一层灰尘的电视机遥控板,看起了自己喜爱的电视连续剧,从而失掉了一个偷听知情的绝好机会。
第二天早上,
是白何老俩口负责接送彤彤到幼苗园。
儿子把迈腾开过来,退休教师笑嘻嘻的半蹲着,为彤彤细心而轻轻的擦着嘴唇,白何老儿则脑袋朝下翘着屁股,费力的给小孙女儿系着鞋带。
好容易系好,
一边一个地牵着出门。
又碰上阳阳外婆牵着阳阳,嗒嗒嗒的下来了。退休教师就站住,投之以李笑眯眯的招呼到:“阳阳来了哇,小姑娘打扮得好漂亮哟,要谢谢外婆的呀。”
阳阳外婆也就报之以桃,
同样笑嘻嘻的问:
“那是谁呀?那是谁的呀?”阳阳脆生生的回答:“彤彤的爷爷,彤彤的奶奶!”白何弯腰对小孙女儿说:“彤彤和阳阳牵手,一起走可不可以呀?”
彤彤就上前牵着阳阳的右手,
两小囡囡一起哒哒哒的下了楼。
走在最后的白何,下完四楼的楼梯时,回头瞅瞅,香爸香妈正站在仍着的大铁门后,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呢……送了彤彤出来,老俩口照例站着,目送儿子上小车,右手对自己扬扬。
咣!车门响亮的关上。
的的!迈翻朝左上方滑出,缓缓融进一河车海,消失了。
老俩口若有所失的一直站着,眺望着儿子远去的方向。然后,怅然若失的叹口气,往回走。没走几步,老太太站住了,掏出张名片细看看,然后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点滴滴的。
要说老太太本是站在人行道上,
无所谓中间靠边儿的,
可谁叫这是大上海,上海滩呢?早高峰时段,主干道上堵得一塌糊涂,人行道便成了一些电动车和摩托的通行快道。
嗖!哒!扑扑!
一辆辆从老太太身边不减速的驶过
白何看看不对,大叫到:“退退,退到一边儿,你怎么又站在了马路中间?”正在上网搜寻的退休教师,眼皮儿也没抬,理直气壮的回答。
“什么马路中间?你看清楚了,这是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