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儿摇摇头:
“搞了一辈子教育,我不还知道该怎么说话呀?嗯,莫忙,”老太太终于放下了平板和手机,端坐着,抱起了自己胳膊:“你说什么见势不对,马上撤退?”
“哦,我的意思是,”
白何有点哭笑不得:
“尽量不要和儿子吵起来。”“屁话,我为什么要和儿子吵起来?”退休教师有些兴奋了:“我倒是想起了,明天我们送了彤彤,就偷偷到白驹上班的地方,找那个叫李灵的车震女,警告她不要再和我儿子车震了的呀。”
白何脑里一亮,
哦,正本清源,治标更治本!
这倒是个新创意,一下断了儿子的震源,我看你再和谁震去?“老头子,你看呢?”白何点头:“我看行,就这样办。可晚上你莫给儿子说,你要上工作单位找他。”
老太太得意的笑笑:
“我有那样笨呀?可是,”
没了笑容:“白驹具体工作地点在哪儿?你知道?”老头儿给问了个张口结舌。老俩口商量得鬼鬼祟祟,紧密锣鼓的,搞半天,连儿子如今在哪儿工作,都不知道。
想想几年前,
白驹才参加工作时,
老太太有一次提出,要到他工作的地方看看,白驹答应了。第二天上午,儿子前脚走不久,老俩口就跟着出了发,那是在陆家嘴内环,一大片环型林立的高楼大厦前。
穿得整整齐齐的老俩口到达后,
先和儿子通电话,
白驹告之正在开员工会,让在原地等着不动。老俩口就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候着。黄浦江就在前面流着,鸣……不时听见轮船发出的鸣笛,还有久违了的股股蒸汽,从轮船巨大的烟囱口冒出,扶摇在蓝天。
因为距离太近,
四下耸入云天的高楼大厦,让人头晕脑涨。
可白何仍听见许多过往的年轻人,都在说今晚上就在前面那幢大酒店里,姚明要举行婚礼云云。大约半点钟后,儿子出来了,带着老俩口进了一座装饰豪华的酒店,乘电梯到了17楼。
出得电梯门,
白何站住了。
灯火辉煌,奢华大气,足足五层楼高的一盏水晶大吊灯,炫耀般的闪着耀眼的光芒……他不明白,儿子带爸妈到酒店来干什么?
可白驹没有停步,
老俩口也只好跟着向前走。
终于,进了一扇门,眼前出现了白何何曾熟悉的格子间,半腰高的天蓝色栏板,弯曲成半园型的动漫办公桌,电脑,茶杯,散乱的外文词典,工作岗位责任制,一长根淡蓝色的绸带,系着一块小方型工作标牌。
牌上,
儿子严肃地看着自己的老爸老妈。
下面是职位:计算机硬件工程师。“whoisthis?(英语,这是谁?)”“myparents(英语,我爸妈)”白何回头,一个外国金发姑娘正好奇的看着老俩口。
听了白驹的回答,
外国姑娘伸伸自己的大指姆:
“噢,fantastic;excellent;bravo(英语,棒极了)”对老俩口友好的微笑示意。老俩口呢,也慌忙还礼,微笑着点点头。
事后,
白驹告之,
那个漂亮的外国金发姑娘,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响当当的世界五百强之一,德国某某外企中国上海公司开发部的部长……多么甜蜜的记忆!
那时,
母子父子之间,轻松愉悦,无话不聊。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儿子越来越话少,与父母之间也越来越陌生,以致于老俩口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上海早出晚归,舟车劳顿,艰辛打拚,可具体在什么地方上班?
说得唾沫翻翻,
兴致勃勃的老太太,突然冒了火:
“搞了这么多年,连儿子在什么地方上班都不清楚,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白何也觉晦气,斜斜老伴儿,脑袋扭到一边儿。
外面,
忽然吵吵闹闹,
大约是大屋小屋和厨房里,都在侧耳细听?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说了三个字,白何老俩口和香爸香妈,分别从三个地方冲出,拉开了二道房门。
走廊上
阳阳外婆正抱着阳阳
气得一张胖脸发青,嘴唇哆嗦:“侬个妙香不讲理儿,阿拉借怎么啦?阿拉借是看得起你们的呀……”香妈连忙劝慰着她:
“啊哟,阳阳外婆呀,怎么和小姑娘一般见识的呀?别生气,别生气,有什么给阿拉说说。阿拉可和侬是多年的好邻里,千万不要生气的呀。”
退休教师立马去逗她怀里的阳阳:
“小姑娘好漂亮,好乖的哦!我是哪个呀?阳阳知不知道的呀?”
阳阳就脆生生的回答:“知道,你是彤彤的奶奶!”二老头儿呢,就钻进了隔壁半掩的防盗门里……白何在后,香爸在前,白何看到妙香挺着个大肚子,披头散发,气势汹汹的叉腰站着,一张小脸蛋也气得通红。
香爸扶住宝贝女儿,
“坐下坐下,唉,怀着孩子的呀,怎么能一天都生气的呀?”
妙香扭着身子想摔掉老爸的双手,喃喃的骂着:“湿手搭面粉,要掼掼勿脱。吃力勿讨好,阿旺炒年糕。把那卡退了,退了,我看你一天再来讨借的呀……”
“唉唉,少说二句,坐下,你看你呀,一个女孩子,成天咕嘟咕噜的,不好的呀。”
香爸摇着头,把妙香拉进了大屋。
白何跟着进去,曾经是那么熟悉亲切,进出自如的屋子,除了香妈还天天进出帮着打扫房间,现在,三个老人都少于光临了。
白何下意识地挥动着双手,
把落在地下的枕头捡起,放回床上。
彤彤正滚在大床深处,守着一大堆玩具,识字表和生字卡片玩着,对这一切充耳不闻……白何捡了枕头,又把掉在地上的空调被,袜子和空调遥控板捡起,放在床头。
这时,正在玩儿的小外孙女儿。
居然回头看看他:“爷爷。”
“哎。”喜得老头子心尖都在颤悠,连忙答应着,凑上去。可是,小可爱又扭过了小脑袋,自顾自的玩着。白何只好苦笑笑,蹑手蹑脚的退出,跑到洗手间撒上一泡尿,趁机把洗手间的窗门打开,抓起扫帚打扫起清洁来。
儿子还没下班,
曾是那么洁净美好的小二室一厅,到处乱七八糟。
看来,如果香妈不天天过来整理,或是某天某时忘记或耽误了,儿子家里就是这副模样。小家庭有了小宝宝,三年得不到安静洁静,可是,如果女主人会理家,也不至于这样零乱。
妙香平时就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
如今怀了二宝更甚。
看着那一大堆扔在洗衣机盖上的脏衣服,白何挽挽衣袖,弯腰在水槽下的木柜里找出盆子和洗衣粉,然后,去拨拉脏衣服。可刚一抓,白何就不敢动了。
那一堆脏衣服,
除了彤彤的几件衣服和袜子,
其他全是妙香换下的,有玲珑精致的外衣,粉色内衣罩,红色三角裤衩……白何楞楞,欲罢不能。反正闲着没事儿,白何想动动手。
可去年,
在上海租房带彤彤的那些尴尬事儿,忽然全涌到了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