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这么提着中气,陪着小心,练得个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唱歌一般。
老板不好当,伸头挨一刀呀。这就奇怪了,这样的鬼老头,生意一上门,那嗓门儿就像掐着钟表一样,高一分听起破响,低一寸听起嘶哑,现在听来刚好。
可平时咋不管怎样。
都象是鄙夷和数落人的呀?
“好好,慢走慢走,哎,说些什么的呀?”在香爸听来,蒋科这时的客套,就象发情的猫叫:“生意不成情义在,情义在!二位老师,这是鄙店的名片,只要有需要,就请来的呀。慢走同,慢走!再见!”
无声,然后是,小红姑娘的声音。
“蒋总,我好像看到香副总进来了耶?”
“唉,什么好像?香副总明明就坐在经理室里呢。”另一个小姑娘的嗓音,听起贼贼的:“小红,你猜香副总在喝茶没有呀?”“在喝,一定在喝,”是小红姑娘轻蔑的声音:“还有不喝的?天天跑来蹭盒饭,”“哎呀,完了,你说香副总,会不会死的呀?”
“什么意思”是蒋科有意提高的嗓门儿。
大约知道,经理室里的老头儿正在听听。
“我说过,香副总虽然吃里扒外,胳膊肘儿往外扭,可要尊重,”“蒋总,我给你说哇,”是那个小姑娘,贼贼的声音,小小的,听不太清,香爸向前倾着身子,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呀,真的?”蒋科象女人似的,突然惊叫一声:“你真放啦?真放啦?”
“放啦”是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回答。
“我顺手在墙头上抹的墙灰,一起泡进了三花,”
听到这儿,香爸哇的声吐起来,妈妈的,难怪这三花霉臭霉臭的,原来,小囡囡给抹了墙灰的呀?蒋科和二小姑娘,闻声一起跑进来,三颗脑袋在小小的经理室门口,挤成了个品字。“香科香科,你有没有什么?”这是蒋科。
“香爸香爸,吐吧吐吧。”这是小红姑娘。
“香爸香爸,你是不是要死啦?”这是闯祸的小姑娘。
二小一老犹如朗诵唱歌,挤在门口,就是不进来。因为,香爸吐得小小的经理室,污水横流,一塌糊涂,而且还伴着浓浓的腥臊,那是香爸,昨晚上和白何亲家一高兴,就着一碟臭豆腐,一包油炸花生米,互端了二杯小酒,在自己肚子里发酵后的结果。
最后,蒋科让二小姑娘离开。
一个在外看店,一个准备热水毛巾。
自己则深深提足一口气,然后,鼻子一闭憋闷着冲进经理室,把仍在有一口无一嘴吐着的老头儿,活活拖沓了出来……香爸好容易回过了神,可想想经理室那发潮起霉的墙壁,两眼仍有些发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可怜的老头儿也不看人,眼光散散的到处乱转。
“我是不是中毒啦?为什么我总想着为什么?”
闯祸的小姑娘吓哭了:“鸣,香爸,我不是故意的。是小红唆使我的,她说你身体好,吃点墙灰没事儿的呀!鸣鸣!”小红也吓哭了:“鸣,是蒋总教我的,蒋总说你是个老混蛋,”
蒋科哭笑不得,不得不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嘴”
二小姑娘不敢哭了,都可怜兮兮的捂着自己脸蛋,紧张的瞪着老板。
“好了,去忙自己的事儿呀。”蒋科又跺跺脚,二小姑娘就飞而去,一个守在店门迎客,一人守在店内候客,不提。
蒋科再看看香爸。
眼光散散的仍然游弋不定,像中了邪一样。
蒋科眨巴眨巴眼睛,右手在老头儿眼前晃晃,香爸毫无反映。蒋科也着急了,怎么,不就这么一抹墙灰呀?就变成了这熊样?
想当初,国企破产,把我狠狠一脚踢到社会上。
岂止是吃墙灰,就连阴沟的水也喝过的呀,也没见倒了傲气。
狗日的还是什么前销售大师哩?真是没文化没智慧没头脑的小工人,顺境时,就知道准时上工,挽起衣袖拚命干,下班泡泡妞儿,压压马路,甩扑克斗地主;一逆境,就恨爹骂娘,哀声叹气,自暴自弃……
蒋科的双手。
就象对驶来的火车扬旗一般,上下左右交叉的挥着。
“香爸,香副总,好点没有呀?唉哎,我是蒋科,我在叫你的呀。”香爸终于回过了神,幽怨的恨蒋科一眼:“你这个老东西,可把我害苦了。幸亏是墙灰,要是鼠药,岂不要了我这条老命?”
一看香爸醒过来。
蒋科高兴了,用力推他一把。
“想吃鼠药?好办好办,手稿拿回来了后,送你一包毒鼠强就是。你怕还不知道吧,现在的鼠药新配方,人吃了精神头倍儿棒,老鼠吃了精力旺,小腿儿跑得欢欢的,世界短跑冠军都撵不上的呀。”
香爸儿狠狠朝他啐一口。
“蒋科,我操你祖宗八代!有你这样整治朋友的呀?不行,这事儿我得给王国讲讲,他如何差点儿成了杀人犯?”
蒋科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一着。
于是,急忙双手亲热地挽住香爸,陪着笑脸恳求到。
“行了行了,老混蛋,我们都是老混蛋,鱼汤加盒饭,算我的,说了算。”可香爸不买帐:“听听,你还有心情顺口溜呀?你该请我呀,谁让你又是老朋友老同事,又是总经理的,我这个副总不吃你,吃谁的呀?”
“该吃该吃,我们都是老混蛋,老混蛋有老福。”
蒋科松开香爸,屁颠颠跑去。
亲手为香爸泡了杯三花,双手端给他:“润润喉咙,饿了吧?”香爸气哼哼的接过来,呷一口,含在嘴巴品品,这才是真正的三花嘛,绵绵涩涩的,好喝!
饿了?被你这么整一家伙。
连昨晚上的饭菜都吐了出来,还有不饿的。
“几点啦”蒋科抿抿嘴:“不忙,先说说今上午,怎么样了呀?都一个星期了,王国也着急了的呀。”香爸扭扭颈子:“谁不着急?如果不是这个劳什子文化节,早下手啦。东西买走了,好家伙,小伙子真有表演天赋,连我都好像被骗过啦。”
蒋科眨眨眼睛。
“上次一对假青花瓷碟,用了2000块。这次一个低价的低仿品,用了6428块,王国己投了近万块进来,真舍得呀。哎,老子不是看长远上,真想,”
香爸警惕的看着你。
“想什么?少打这手稿的主意,谨防断子绝孙的呀。”
“啊哈,试出来啦。”蒋科高兴拍拍双手:“你这么坚定勇敢执着的,只怕事成后,王国答应给你一大笔的呀?我们可都是老混蛋,见钱眼开的老混蛋!”
那晚,白何差点儿冲撞了香妈。
回了屋里,二老头都在生闷气。
好在都是见多识广的老人,如果这二对儿是鲁莽冲动的年轻人,或是热血沸腾的中年人,这事儿或许就麻烦了。不提。
第二天送了彤彤后,香爸又单独走了。
香妈心疼地看着他的背影,对妙香说。
“你看你老爸,现在真成了个大忙人。男人呢,应该忙,要不,如何养家糊口的呀?”女儿却面无表情,转身离开了。
香妈无奈的对退休教师摊摊手。
“这孩子,唉,亲家,多担当的呀,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