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梅生气地拗一根荆条砸向他：“你就会逗人……我跟你说认真的……”

王富贵忍住笑：“谁逗你？我也是认真的，这辈子我要定你，不管你变成什么……”他蹲下身，把后背递给刘丽梅：“来，抱住我肩膀，我们赶快回村，早一点让神医给你敷药，就少一点最罪。”

刘丽梅轻轻收回伤腿，忍着钻心疼痛，抱紧王富贵肩膀。王富贵缓缓起身慢慢走，他担心刘丽梅在背后颠簸扯疼腿伤，一边小心地走，一边问：“牵动到腿吗？如果痛就告诉我。”

刘丽梅把脸上的汗珠和泪水抹在他背上，说：“我忍得住，你快点走呀……”

雨后的太阳热辣辣的，逼得人无法睁眼。王富贵后背背着一个大活人，走路还得小心翼翼，走不了几分钟，就大汗淋漓了，衣服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刘丽梅感觉到他呼吸变得急促，后背像泼了雨水一样，湿漉漉，头顶上的太阳像下火一样，热辣辣，她连忙催促道：“太阳毒，走快点，不用担心我。”

王富贵眼睛被汗水浸泡，又辣又刺，他只好加快脚步。下到坡底转一个弯，就看到了莲花村。村庄掩映在浓密的树林里，像多年来梦中的情景一样。王富贵身上不知哪里来一股力量，他把刘丽梅背高一点，迈开脚步就走。

走上村头的井台，王富贵放慢步子，走到古井泉边上的一颗龙眼树下，躲在树荫一边喘气，一边呆看那口古井，一股亲切感涌上心头。他对身后的刘丽梅说：

“阿梅，你还记得我跟你说吗？这古泉井很神奇，冬暖夏凉，井水会变色。”

刘丽梅知道他衣服全湿透了，挣扎着滑下来，说：“就是这口井吗？我们歇一歇吧。”王富贵连忙说：“你别急呀，忘了你腿伤吗？”他小心地把刘丽梅放下来，让她就势坐在一根突兀盘虬的树根上，然后撩起湿漉漉的衣角擦拭脸上的汗水。

刘丽梅一会看看他，一会儿看看自己，两人身上沾满污泥，衣服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狼狈不堪。她苦笑着说：“终于到村了。你看，鞋子都认不出颜色了，快到井边洗洗，难看死了。”

王富贵奔到井边，弯下身，用手掬一把井水就喝：“好喝，还是这味道，清凉甘甜……阿梅，你也喝几口，这井水可以直接喝，水质好得很。”他合双手舀水，小心地捧着走到刘丽梅跟前，送到她嘴边。

刘丽梅晒了半天太阳，舌干口燥，伸嘴就汲，泉水一入口，一股透凉迅速传遍全身，像过电一样，把身上的不快和腿脚的疼痛一扫而光，心里亮堂堂的。她惊异地说：“啊，真好喝，我还喝！”王富贵再奔向井沿，连续给她汲水，让她喝个够。

喝了井水，两人精神好多了。刘丽梅忘了腿伤，收脚要站起来，哎呀！腿支撑不住体重，痛得让她叫起来，还在身边有树靠，不然就要摔下来了。

王富贵见状，连忙奔过来：“就快到家了，我来背你。”

踏进老屋院子，王富贵特意看了眼碾房，这里有他一段割舍不掉的记忆。那时，这是全村唯一一处碾米房，很热闹。如今碾房板门陈旧脱落，看来很少有村民前来碾米了，大家家里都添置了小型碾米机，非常方便。王富贵正在感慨时光流逝，突然听到一声稚嫩的童音在问：

“你是谁？干嘛背大人？”

王富贵循声看去，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手持树枝盯着他看，地上爬着一只螳螂。王富贵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大哥的儿子，跟误吃农药的王立军长得像。

“王立捷，你长这么高了。我是你叔叔，富贵叔叔……阿姨受伤了，走不了路。阿梅，到家了。”王富贵把刘丽梅背进堂屋，轻轻放她坐到沙发上。男孩好奇跟进门，不解地问：“阿姨为什么不自己走路？”

“叔叔不是告诉你了，阿姨腿受伤了。”说完猫下腰，伸出双手，做出要抱男孩的样子。

孩子吓得连连往门外退，一边朝厢房跑，一边叫道：“妈，叔叔想要抱我……”也难怪，王富贵离开家的时候，他还没够一岁呢。

“阿贵，你回来了？”大嫂莉莉从厢房走出来，手里持一个米筛，见王富贵回家，惊喜地问。

王富贵习惯地甩甩长发，说：

“大嫂，是我。几年没回来，简直认不出咱们村了……”

“你不是在越南那边忙生意吗？今天怎么有空回家？”莉莉很好奇。

“还说，刘丽梅不知怎么生病了，一直治不好，他们都说，咱们莲花村出了一个神医，这不，我带她回来找神医看病。没想到遇到下雨，泥泞路走不了车，他搭她在草坡上溜车，结果摔断了腿骨……”

莉莉关切地问：“你女朋友骨折了？她人呢？你说她生病，得了什么病？”

“骨折走不了路，在堂屋休息呢。也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一直胸闷，头晕，在医院治疗没有效果。”

莉莉放心地说：“我还担心得了什么麻烦的病，这点小问题，找陶晓华就对了。你不知道，陶晓华这小伙子有天赋，自己研究什么古医书，学会不少神奇妙方。公婆山一带的人生病了，都喜欢来找他看病。他也不去药店抓什么好药，就跟覃大凤一样，在公婆山随处挖药配药，不管什么病，用上他配制的药剂，不出三五天，病就好了，所以，大家都管他叫神医。骨折不用怕，晓华治得快。头晕是小事，几副药剂就会好了。”

莉莉放下米筛，在围巾上搓搓手，走进堂屋。

刘丽梅经过短暂休息，情绪稳定下来，只是腿部疼痛厉害，她抱着大腿不住地哈气。听完王富贵做的介绍，刘丽梅放下脚，一边向大嫂问好，一边想要站起身来。莉莉连忙走上前，按住她肩膀，说：“腿都受伤了，怪痛的吧，坐着，不要起身。叫阿梅是吗？长得真好看。”

刘丽梅尴尬地笑：“大嫂，第一次上咱家就摔骨折了，我真没用。”

莉莉安慰道：“这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莲花村这条山路，一下雨，路面泥泞，根本走不了车。还有就是怪这个天，晚下半个钟，你不早到家了，怎么偏偏等你上路就下雨呢……依我说啊，老天想要考验你，考验你和阿贵的感情牢不牢。我看，你摔到骨折都不埋怨我们阿贵，说明你们俩经受了老天爷的考验……”

“莉莉，老天爷考验谁啦？”王宗良下地刚回来，进到院子，听到媳妇后面半句话，不解地问。

莉莉兴奋地说：“爸，你看谁回来了……是阿贵回来了。”

王宗良一听，脸严肃起来，他把铁铲放进屋角，板着脸走进堂屋，语气满是责怪：

“你还有脸回家来？这些年你躲哪里去了？”

王富贵习惯地心里一怵，那么多年了，爸爸还是老样子，就喜欢教训人，从来没有跟自己好好说句话，这回带女朋友回家，不能太熊样，他撇撇嘴，带着顶撞的意味说：

“时候没到，到到了自然就回来。现在不是回来了。”

王宗良朝儿子一瞪眼：“你就会顶嘴……”这时，他看到儿子身后的刘丽梅，正迟疑该不该教训他，大媳妇莉莉递眼色制止他道：“爸，阿贵带女朋友刚到家……有客，你就少说两句。我到厨房敲几个鸡蛋，我们中午吃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