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有自知之明，特别是那些大企业纷纷不向我抛出橄榄枝之后，我对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的要求就一落千丈了，好赖先找个工作，糊住口，以后有了工作经验，再跳槽嘛，跳级咱没那天分，跳槽总可以吧，以我的聪明才智，我一年一跳，三年就能够跳到一个差不多的公司，然后我再跳……
我无知者无畏，也没必要畏。可第二个但是又来了，这家公司招聘的是销售总监，以我的水准，充其量能胜任个初级业务员，业务员我懂的，老金曾经雇了一个，天天打杂，跑腿，又被老金那铁公鸡剥削得体无完肤，最后累跑了，老金还克扣了他一个月工资，在我心目中，业务员就是那样一种形象。
我看看招聘要求里，除了销售总监这几个字外，其余地方都写着面议，学历面议，工作经验面议，工资面议，性别面议……
我一头情深深雨蒙蒙，那面试官开口了，“你刚才在那边面试，整个经过我都看过了，我认为你很优秀，拥有挑战世俗与偏见的勇气，所以，我猜测，你这个年轻人有骨子闯劲！”
啧啧啧，看吧，总算遇到了一个伯乐！
我把一边嘴角微微上钩，轻轻摇头做个谦虚状。
“有闯劲的人就有创造力，这样的人才就是企业的造血干细胞！”
我把另一边嘴角也微微勾起，拱手说，惭愧不敢当。
“我的公司正需要你这种充满活力的年轻人！”那面试官身子向后一倚，椅子摇晃起来，接着道：“我会给你提供一个大舞台，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这个人热血、讲义气，这么大一根橄榄枝砸过来，根本没心情去拒绝。
“你是老板吧！？”我有些激动。
对方轻轻点头，仍靠在椅子上摇晃。那种淡定的范儿一看就是老板。
“我找的就是老板！难怪你如此不拘一格！”
“我姓宋，叫宋金波。”
“宋老板！”
宋老板摇摇头。
“哦，宋总！”我拍下脑袋。
“你先签个合同吧。”宋总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一份合同。
我稍微淡定了一下后接过了合同。稍微淡定是我那一刻所能做的极限了，“你确定我能胜任销售总监这种重要的职位！？”
宋总轻轻点头。
“你确定，我能统领全军，扫荡全国销售市场”
宋总点点头，“我可以培养你，教你！年轻人你要有自信！我看中的是你的天资，换言之，即使我从外企挖个资历丰富的职业经理人过来，如果他达不到我想要的天资和可塑性，那还是白玩。我不想把自己宝贵的精力浪费在那些朽木身上。”
听到一半的时候，我已经在合同上签字了，合同太厚，我也懒得看内容！
山东人，豪爽！
山东男人，爽上爽！
没有参加过工作的山东男人豪气干云！
……
3.我们的公司
宋总收了摊，开上车拉我去他们公司，他开一台八成新的桑塔纳，我想，伯乐就是不一样，真低调，宋总就是宋总，不露富。
刚取得了职场生涯的第一场大捷，老金的电话就适时打过来了，坐在副驾驶上的我，意气风发地撩拨了下刘海，按下了接听键。
“我跟你妈商量过了，木已成舟，退而求其次，你回家，我想办法托人给你找个工作！”
我又意气风发地去挖鼻屎，把人中拉得好长，那样能把鼻孔的面积撑大，“啥工作？”
老金：“我让你刘叔叔想办法把你弄进城管大队！”
我飞速揪出一块头部是固体躯干是半固体尾部是液体的鼻屎，惊奇问：“城管！？”
老金：“你还想干什么？你没文凭！我们想办法花钱给你弄个职专证，混个城管先干着，以后再想办法往高处混……”
我把鼻屎夹在拇指与食指之间，下意识地反复搓揉，“不是！你这个狠心的父亲，你让我干城管就算了，还往高处混？你还打算让我干一辈子城管啊？”
老金：“城管好得算公职，门槛也低，再说，干城管怎么了？”
我：“我昨天看到一个推着车子卖臭豆腐的老大娘把一整盆臭豆腐扣到了一名城管头上……”
老金又想去维护城管，被我打断，“咱俩之间隔了八条代沟，所以，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我还有事，先不说了。”我说着话的时候，看到坐在主驾的宋总手动换了个一档，把车拐进了一条小路。
老金：“那你，既没文凭又无工作经验，你能找个什么工作？搬砖？”
其实我知道，老金浑归浑，但他毕竟是一个父亲，可怜天下父母心，道理我都懂。但是，我想，我若是对他们言听计从，那样我的闯劲就会慢慢磨灭，那样，我就不是放荡不羁的金沐灶了。我这样想着的时候，透过车窗看到一片菜市场缓缓飘过。
我：“老金啊，我知道你担心我，若兰嘴上不说，其实她内心跟你是一样的，但是呢，你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放心，搬砖这种事情我有可能会作为业余爱好，但绝不可能成为我的理想，其实，我已经找到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等我衣锦还乡的一天。”窗外，我看到了海鲜市场。
老金：“体面的工作？是不是酒店男公关！？”老金的想象力有限，他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
我：“呵呵，算了，不跟你卖关子了，我找了一份销售总监的工作……”
“销售总监！？你是不是干鸡头！？”
我关了手机，我不干出点名堂出来，老金是不会相信我的。
“呵呵，刚才是我爸，说话有些随意，别见怪啊宋总。”我这个人素质还是不错的。
宋总笑笑，“看得出来，你是个实在人，你们山东人大多数都大大咧咧，实在。”
我：“哦？宋总是外地人？”
宋总：“我安徽的，大学一毕业就来了这里，一晃十几年了。”
我：“哦，不过，这边也挺好的，依山傍海，冬天不冷，夏天不热，空气新鲜，阳光灿烂，很适合居住、养老。”
宋总：“是啊，我当年一来这里就有这想法了。”
“吱—”车停了，“到了！”宋总说一声，拉了手刹。
我面带微笑看向窗外，车子停在刚才那片菜市场和那片海鲜市场之间。
菜市场和海鲜市场的过渡地带对面是一个灰蒙蒙的小区。我把年代久远的老小区称作灰蒙蒙的小区。
我是个粗中带细的人，那一刻，我还很粗，我想都没想，跟着宋总就进了那灰蒙蒙的小区，七拐八拐后进了一楼栋。第一份工作就干上了销售总监，我沉浸在喜悦与兴奋里，所以噔噔噔一口气上六楼不费劲。
还是想都不想，我跟着宋总就进了一间房子。
“你家真不小啊！”我站在客厅里，环视着这栋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不过是顶楼，而且是西户，夏天会有点热，好像也不是南北通透的，不过也不错了，这座城市房价贵得离谱，这房子怎么说也值个一百多万了……”
“哦，这不是我家，是我们办公室，也是我们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