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记,你批评的对。”几阵风一吹,又灌了几大口凉茶,柏中静的酒意也消退了好多,与其被冷落在一边当木头人,还不如装作虚心些,反正表面低调些既符合他的身份定位也能缓解刚才冒失引发的后遗症。
柏中静其实也懂啥场合说啥话,只不过先入为主让他失了分寸,清醒以后,他还是能及时作出点补救的。当然,他不认为刚才一番唇枪舌剑就会影响到这次当选公丨安丨局长,吴越毕竟初来乍到,对于不久后的局处级干部调整,究竟有多少话语权还是个问号。吴越如果明智的话,绝不会不理清人际网络,就匆忙胡露an伸手的。
吴越淡淡一笑,仿佛柏中静方才没有冒犯过他一样,“柏局长,批评谈不上。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我只是以同志的身份说几句罢了。”站起身招呼章武龙、任高chao,“章哥,任哥,咱们钓了半天该换个地方去坐坐,这里就让给柏局长他们吧。”
“吴书记,你们继续,怎么能让你换地方?”柏中静跟着站起身,示意同来的也一起让个地方。
章武龙笑笑,拿起自己的钓竿,任高chao有些不高兴,“正有一条鳜鱼咬钩呢,这家伙贼坏,每次吃一点,害得我换了好几次饵料。”说着,手一指,“看,又来了。”
水波微动,一条一斤多的鳜鱼围着任高chao的吊钩打转,不时伸嘴啄一口,却不肯张嘴吞钩,显然是鱼中深谙防钓术的老手。
“早听说任哥最喜欢松鼠鳜鱼,好吧,我来帮任哥把它钓起来。”
吴越随手提起鱼竿,脱手一掷,鱼竿带着旋呼啸而去,就如鱼叉一下扎住鳜鱼。鳜鱼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鱼竿在池面上浮浮沉沉。
“哪位动动手。”吴越手挥挥。
“我来,我来。”
几位支队长自告奋勇,挽起裤管,去捞鱼竿。
鱼竿细细的那头从鳜鱼眼眶穿过,既狠又准,难怪这淡水鱼中的一霸也受不了这致命一击。
“吴书记,神乎其神呀。”
“吴书记,就你露的这一手,我今天不枉此行了。”
几位支队长正愁找不到新词来恭维吴越,这下总算有了话题。
“熟能生巧,我从小长在农家,田埂上拿把小鱼叉叉叉田激、黄鳝、蛇,那是家常便饭。这几种东西中,蛇相对难对付一点,毕竟江南蝮蛇多,不过,对准了七寸也就一下了事了,快、准、狠嘛。”说到捕蛇一节,吴越像是无意中看了看柏中静。
旁人不知所以,章武龙、任高chao相对一笑:看来吴老弟还是有备而来的,他的目标也许就是柏中逸这条笑面蛇。
任高chao从鱼竿上撸下鳜鱼,叹息道,“下次钓鱼绝对不和吴老弟一道。”
“为啥?”章武龙不解道,“你要乌鱼三吃,乌鱼给你弄上来,你要松鼠鳜鱼,鳜鱼给你叉起来,还我了求之不得呢。”
“不为啥,伤自尊呗。你看我吭哧吭哧半天,他两下子全搞定了。”任高chao摇摇头,又笑指吴越,“没劲,真没劲,钓者不知钓之乐,就如焚琴煮鹤。”
“修养不到,见谅,见谅。两位老哥,今晚我自罚三杯。”吴越哈哈一笑,和冯远征等人握手,“同志们继续吧。”和柏中静握手时,说了一句,“柏局长,看着天气要打雷下雨喽,池里鱼多也不一定能钓到的,目标不要定太高啊。好了,再见,祝同志们玩的愉快。”
天上是飘来了一阵乌云,可天气预报今天没雷雨,等会云一散,又是个晴天。吴越这话啥意思?直到吴越几个走远了,柏中静还呆呆的看着天。
不知所云,柏中静晃晃有些酸楚的颈脖,坐下甩出了鱼线。经过这么一出,他兴致几乎全无,只是现在就走摆明了给吴越脸色看,他还做不出,也不敢做。
看来中静上局长要有阻力了。冯远征比较敏感,没有背景的人一般感知要敏锐些,他隐约搭出了味道。这样的猜测他是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的,相反还得沉淀在心里,这种层次的角逐他注定只能是旁观者。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他能因此事迅速了解新一届市委班子的权力构成、分配和走向。
好不容易挨过一个多小时,说来也怪,天真下起雨来了。
“这狗屁天气预报。”柏中静表面悻悻,心里却很高兴,他巴不得早点离开此地,一面又踢踢空鱼篓,跟冯远征等人自嘲道,“吴书记比天气预报准多了,他还算准了我一无所获呢。”
一无所获要是鱼就万幸喽。冯远征只能暗自叹气。
柏中逸市长的时间表上是没有双休日的,作为江南省第一经济大市的市府掌舵人,有时真有点分身乏术的疲劳感。
不过今天他回的很早,不到五点就到了常委大院的家。
“中逸?身体不舒服?”妻子卫雪难得见丈夫回家这么早,未免关心过了头。
柏中逸笑了笑,“你看我像身体不好吗。等会中静要过来,我就早些回家。有些话家里讲讲合适些。”
丈夫这个弟弟,卫雪打心里瞧不上眼,咋咋呼呼的,只会给丈夫惹麻烦。她是不会给好脸色的,这个丈夫知道,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柏中静也知道,以前柏中静也很少找上家来,有事大都是在丈夫办公室谈的,最近想着拨正,来的勤了,也顾不上她的脸色。
“中静也真是的,就这么捺不住性子?不就再等上几个星期嘛。”卫雪一面接过丈夫递来的公文包,一面忍不住埋怨。她有心想说,当年丈夫从副局上正局,靠了家里哪个,还不是自己熬过来的?只是看到丈夫脸绷了起来,也就知趣没说出口。
“关心则露an,小雪,你是他大嫂,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也该体谅体谅他。”柏中逸没心思等着妻子回嘴,边向书房走去边回头,“我在书房等中静,他来了,叫他进来。”
书房空调开得呼呼的,只是天气闷,感觉不到凉爽,反倒更为闷气。
索性关了空调,开了窗,柏中逸这才感觉胸口没那么压抑了。
常委班子的雏形已经出来了,他估摸了一下,十三位常委,能确保和他一条心的,有三位。市政fu一块的,常务副市长朱易佩明的就是市委书记邹峰安cha的暗桩,其他五个非常委的副市长,他能完全掌控的有四个,这就不错了,市政fu还是他牢不可破的私家地盘。
现在他要争取的是局处级的人事安排,政fu口子的部委办局领导人选他不能放手听任邹峰的安cha,党群战线的部门领导调整他也要伸手去争一争。市委这个层面上,他比不了邹峰,只能退而求其次争取更多的中层。
累呀,二把手天然比一把手累心累力。柏中逸点上一支烟,思绪慢慢发散开:邹峰和他明争暗斗多年,这次当上了一把手,又压了他一头。他是书记的副手,可也是政fu口子的一把手,不主动出击掌握更多的资源,相信不用多久,他就可能沦为了真正的配角,或许连市政fu这一块也要拱手相让。他没有退路的,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山穷水尽。
中静推开门,探头探脑。
柏中逸转过脸,“进来吧。”
“这大热的天不开空调?”柏中静拿起遥控器。
柏中逸手一摆,“心静自然凉,你坐一坐,缓一缓就好了。”皱了皱眉头,“你喝酒了?我记得公丨安丨的禁酒令很严格,你带头违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