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孔立的讲述,吴越慢慢了解了始末——十几年前,孩子七八岁时,爱立国妻子就得病去世了,以后也没续弦,就一人带着孩子过,住在当时的武装部宿舍。
有一年恰逢抗洪救灾,爱立国带了民兵突击队坚守堤岸十几天,等到他回来,儿子却因为车祸永远失去了右tui,这让他很内疚,深深为之自责,一度工作也很消沉,幸好他儿子争气,学习到时不错,还考取了京都的华夏大学。可现在的形势,健康人尚且早工作难,何况一个残疾人?
“吴书记,如果当年爱部长早几天回来,也许就没有这桩车祸,这个还是得考虑照顾的。”
“我知道,相信同志们也会考虑的。”吴越手一指,示意回去再说。
会议室很静,怪异的静,静的让吴越很是有些不适应。
“同志们这是怎么啦。”吴越左右看了看,又对爱立国说,“爱部长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是我的疏忽,我对同志们关心不够呐。爱部长的儿子很优秀,是我们园区管委会必不可少的人才。人才嘛,等一等也应该,我建议保留一个岗位,同志们的意见呢?”
“啪啪啪。”回答他的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常委们相视笑笑,原来他们的铁面吴书记还有温情的一面嘛。
“谢谢、谢谢。”爱立国站起向所有常委表示感谢。
“这个后门可以走,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吴越举起双手虚压,“当然我着重的是个人的才能,至于爱部长的奉献还是其次的因素。”
哪个当父亲不喜欢听他人夸张自己的儿子?这话爱立国爱听,脸上也放出光来。
等到儿子休假,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儿子,你有工作了,这工作不是靠老爸面子给你挣得,是靠你自己的努力。脚有点残疾不要紧,只要心不残疾、志向不残疾就行
婚宴第一站选在省城石城,吴越这个新郎官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凡事都推给宁馨儿一家,也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滨海县里的事暂告一段落后,吴越就匆匆赶去了石城。
堂堂张省长的书房现在成了女儿婚宴筹备会办公地,夫人宁眉荣任筹备会会长兼对外联络处总干事,他充分发挥书法的特长,从事请柬的书写工作。
嫁女儿,只要手里捏了钱并不麻烦,啥事都交过给饭店、婚庆公司去办就可以了,可省长嫁女儿确是伤脑筋的。
别的不说,光是拟定来宾名单就hua了好几天功夫,亲戚间的往来很简单也不招人非议,不过下属、同事、上级,这三者关系要处理的四面光溜颇具挑战性。
下属个个要来、想来,那得择人,全是圈子里的,不行,很容易给人留下圈子聚会的嫌疑,也得邀请几个圈之外边缘化的,hun合一下层次。
同事个个得请,来不来请便。但其中要分亲自上门送请柬,打电话,专程拜会等等。
上级必须得请,当然得看他们有无时间,这个就有在京都的张老爷子出马,人脉相聚不是简单的事。
人请来了,还得合理安排座次、包厢,选用合适的陪,一个圈子里尚有不对路子的,万一两个欣赏你的上级彼此不和睦,你给安排一座,当事人固然如坐芒刺,其他人也得陪着小心,这一顿喜酒还能喝的尽兴?
宁眉向丈夫提建议,“中山,为什么不请部委办的领导在京都赴宴?反正怀老那也办酒席的,到时抽出时间找家饭店办上一桌、几桌的,也省的领导们来回奔bo。”
“不妥,不妥。这是我的关系,别跟怀老扯在一起。”张中山摇摇手,“我这一条线上不过几个人,虽然上下级,其实年岁差不多,也谈得来,嫁女儿正日不请还有事后补数的道理。”
宁书易彻底沦为妹妹宁馨儿的免费车夫,被这未来新娘指使着满世界跑,一些在他看来纯属多此一举或无关痛痒的小事,比如chuang头一件摆设颜色感觉不搭,比如妹夫的一件睡衣可能偏大一点,在妹妹眼里就成了了不起的大事,非得立马整改不可。
这天下午,刚从妹妹婚房、大小卖场来回奔bo几十趟,好不容易能回家喘口气的宁书易瞥见坐一边的妹妹眼睛骤然发亮,心里暗自叫苦,这丫头又要他跑tui了?
没等宁馨儿开口,宁书易已经吹起了口哨,他看见救星到了,屋外,吴越正穿过草坪向他这边走来。
“哥,我家那——”
宁书易嘴一努,宁馨儿顺着看过去,脸上顿时欢喜起来,“越,你来了”
“嗯,婚假我请了二十天。你看,书易哥都要咬牙切齿了,再不来的话——”吴越放下包,笑道,“只怕见面要咬人了。”
“妹夫同志。”宁书易又是拱手又是敬礼,“你饶了我吧,幸亏是我亲妹妹,要是我老婆,这个婚结不结的,我还得考虑考虑。”
馨儿撅起嘴,又凑过去嘀咕几句。
宁书易不住摇头,指着妹妹摇摇手指,“你狠,你一招将军正中我命脉,好吧,本车夫准备着时刻出发”
“打什么哑谜呢。”吴越递烟给宁书易,转过脸问宁馨儿,“馨儿,有事要出去,那好,我陪你去吧。”
“你开这么远车过来,歇歇再说,不急,明天去也没关系。”宁馨儿小鸟一般飞到吴越背后,轻轻地肉着他的后颈,一面关切道,“累不累?”
“刚才还威胁我,不去,那就别想医院的事,急火急燎的,现在明天去也不急。”宁书易学着妹妹的口wen,一个大男人这般倒是惹得吴越一阵发笑,最后耸耸肩,“敢情哥哥就活该累死累活没的同情。”
“我同情你有啥用,你呀,去嫂子面前骗同情吧。”宁馨儿得意的朝哥哥挤眉弄眼。
宁书易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小声点,丫头”
“知道啦馨儿小声的回答,嘴里呵出的气让吴越好生痒痒。
听到外面笑闹,张中山走出书房,看见吴越,“哦,小越到了?”
“省长。”吴越叫了一声。
宁眉和张中山前脚后脚出来,听吴越还称呼丈夫为省长,不由嗔道,“小越呀,还不改改口?”
“阿姨好,叔叔好。”吴越赶紧改口。
“也好,就这么先叫着吧。”这孩子也太面嫩了,真不知道怎么管理一个县的,宁眉心里暗笑,“馨儿爸找你有事,我去厨房看看,你们先去聊一会。”
书房里,格局和上次来又有了变化。
大书桌上,砚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广口墨水瓶。这与其它文房用品放在一起,显得甚为突兀。
“这几天我在写请柬,馨儿妈怕我滴墨弄脏请柬,就换了一只墨水瓶。”看到吴越眼睛注意那只墨水瓶,张中山笑着解释。
“张叔叔,谁让你一手好字?”
“字丑就不写了?我可就这么一个n中山故意板起脸,“小越,欺负我家馨儿,我可不答应的。”
“哪能呢。”吴越嘿嘿陪着笑脸。
“我呀,还担心你被这丫头欺负呢。”张中山笑着指着沙发椅,“坐一会。”
吴越赶紧去书桌端来张中山的茶杯,又出烟递上,帮着点了火。
“坐吧,坐吧。”张中山深深吸了一口烟,夹烟的手枕在扶手上,身子斜向吴越,“你今天不来的话,我倒要打电话叫你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