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个走到无人处,脱了衣服拧干再穿上。
他知道枫少的习惯,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去打扰。他闪出码头,在空荡的街上走了一阵,然后去了早点铺,一碗豆浆两块饼慢慢嚼着。
葛元枫气色很好,瘦高个走进来时,他正在欣赏餐桌上的插花。
“枫少。”瘦高个支吾着不知如何说下去。
葛元枫没有回身,只是摆摆手,“老王,我知道了。”
“枫少,加藤死了。”
葛元枫直起身,指指椅子,“坐吧,老王你做的很好。”
老王自然明白他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枫少的耳目,枫少越是和颜悦色,他却越担心,这往往是风暴的前兆。
想想也是,枫少做事从来没有失败两字,这次和天剑党合作,基本搞定了澳门黑道,也摆平了一部分华夏本土黑道势力,眼看成功在望,没曾想一夜之间就全毁了。
老王有些担心的望了望葛元枫,他的目光一触即闪,停留在插花的粉彩瓷瓶上——这是一只清雍正年间的瓷瓶,刚从拍卖会花了近千万拍来,可惜啊,几分钟之后就要化为一地瓷片。
葛元枫拿起了粉彩瓷瓶,轻轻抚了抚,嘴里说着,“有趣、真有趣。”
不出所料,老王闭了闭眼,他不敢劝阻枫少,可暴敛天珍他也觉得痛惜。
轻轻放下瓷瓶,葛元枫摇摇头,“不寻常,极不寻常。”
没摔瓷瓶?老王很是奇怪,他不太明白枫少话语的意思,但贸然相问也不妥。
“哪来的神秘势力,居然澳门方面给予了配合。死了三百多人,居然遮掩完事?”葛元枫没有在意老王的不解,依然自言自语。
老王轻轻咳了一声,葛元枫朝他一望。
“枫少,计划是否变一变?”
“什么计划?”葛元枫一笑,“喔,赌场收债的事吧,我早就不感兴趣的。”
费了这么长时间,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还搭上了几乎全部天剑党党徒,现在就换了轻飘飘一句:我早就不敢兴趣了?
老王暗自叹息,面上仍附和了几句。
“老王,具体说说昨晚的情况。”葛元枫端起一杯茶吹了吹。
听着、听着,葛元枫失掉了优雅,他连珠炮道:“老王,你确定没看错?你敢肯定?竟然是他?太好了!”
“枫少,我见过他的照片,基本可以确定是他,脸虽然看不太清楚,可身手不会变。”
“人生寂寞呀。”葛元枫又恢复了优雅,指尖掠过杯口,挑起了一片茶叶,“老王,过段时间准备回国吧,我也有好长时间没见爷爷了。”
飞机稳稳停在江南石城机场,一出机舱,感受到严冬的寒风,吴越伸手捋了捋头发,自嘲的笑笑:过去的几天就想是虚幻的梦,踏上华夏的土地才是真正的自己,长此以往,或许人格也会分裂吧。
一打开手机,未接电话的短消息就滴滴滴响个不停。
爱人的、朋友的、同事的,这才是熟悉的生活。吴越笑着摇头,群发了一个短消息——嗨,你好,我去滨海的路上。
吴越没在滨海市停留,开了越野车就直奔县里。
天寒地冻,工业园区的建设只得暂时停顿以等来年。不过元亨电缆开工早,已建成两个标准化车间,此刻灯火通明,显出一派兴旺。
平亭的企业存在一个通病,不管规模大小,办公楼造的一家比一家气派,甚至还出现许多办公楼远比车间小的企业。
方天明初到滨海,吴越就跟他打了招呼,别搞外场面,把钱投在刀口上,所以元亨滨海厂区的办公区只不过一长溜活动房,也幸亏如此,才没有耽误车间的建设。
吴越一下车,孔立远远就迎了上去。
“老孔,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吴越笑着递了一支烟。
孔立接过烟,掏出火先给吴越点上,“全县的重中之重,你不在,只有我盯着喽。”
“老孔,屋里说话。”吴越便向活动房走去,边指着远处田地上东一群西一群打夯的壮劳力,“这大冷天的,还能搞基建?”
“吴*,三通一平全搞不成,搞搞平整倒不碍事。”孔立转过头看了看,伸手拉开门,“这间屋,方老板特批的。”
“天明不在?”
“是啊,方老板回了总厂。”孔立请吴越坐下,又泡了杯茶端来,这才坐在吴越边上,接刚才的话头讲,“来投资办厂的企业所需的田亩数、方位,已经全部测量划分了。我寻思着,把地平了,打个简易的围墙,一家家企业的牌子挂起来,让老百姓看看咱们滨海的未来。”
“这个可以搞。”吴越点点头,“让群众看,也让上级看嘛,咱们县委班子是干实事有激情的进取型班子。”
吴越点破孔立小脑筋,孔立嘿嘿笑了几声,也没啥难堪的,现在的干部,即要会干事,又要会自我宣传,酒香也怕巷子深嘛。
“吴*,土地平整总是要干的,这批劳力也是征地农户,干个个把月,过年钱不就有了?也算提前享受工业园区给予的待遇。”
“老孔,你考虑问题很全面。老百姓得了实惠,自然会拥护工业园区的建设,只比空口讲白话的宣传力度大多了。”吴越叹道,“我不得不说咱们滨海的群众还是纯朴大度的,换个地区,呵呵,光是征地就要惹出许多风雨。老孔,群众这么配合,咱们也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吴*,你放心。”孔立接口道:“第一按照工业园区失地农户安置补偿办法,补偿金已全部发放到位了;第二,元亨电缆招收员工也消化了适合进厂农户的50%;第三,我已经跟建委下了死命令,园区建设用工,优先考虑失地农户。如果建筑公司不遵照这一条,就没有资格参与建设招投标。”
“不错。”吴越喝了一口菜,微笑看着孔立,“老孔,前一段时间,我不在县里,有些情况掌握的不细致,你再具体说说?”
“工业园区的情况么,大致如此。”孔立起身一面添水一面说,“柯教授那儿,温室育种情况良好,据他说,大海参、海蜇、鲍鱼、大菱鲆、扇贝……这些种苗完全能满足明年四月五十万亩海域和十五万滩涂下种的需求。”放下茶杯,“孔文天天去凑闹忙呢,他呀,比我还关心。”
“他自然要关心的。”吴越把烟盒往孔立那边一推,“明年养殖业要起动,还得靠他打第一炮。”
“吴*,这个不妥吧。”
“有啥不妥的,孔文有文化,有闯劲,资金不够可以向公司贷款,我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孔立啧啧嘴,为难道:“吴*,我不是指这个,你看我在县里,我弟弟来搞这个,是不是——”
“老孔、老孔。”吴越伸手拍拍孔立的手臂,“我刚才说咱们县的群众纯朴大度,但人无完人,缺点呢,就是思想僵化,不容易接受新鲜事物,而且瞻前顾后很难下定决心。养殖呢,大家都知道风险、回报并存,可到底是风险大还是回报大,事前谁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孔文主动来承包海域搞养殖,群众一看孔县长弟弟也搞了,那还能有坏事?县太爷不至于会害自己弟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