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书记，您莅临东源市指导工作，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也好去迎一下嘛。”周茂纲迎过去，双手热情的伸了出来，弯腰屈膝。吕蒙象征性的伸手，并没与过多的客套，而是直接躲了过去，继续跟先前的人员聊天。

周茂纲后背凉飕飕的，厚着脸皮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还没有说话，吕蒙直接问道：“我们要下去工作了，你还跟着吗？”

周茂纲舔舔干裂的嘴唇，“去哪？我一定要陪同领导的，您过来……”还想客套一番，吕蒙直接打断了他，“好了，我没工夫跟你闲扯，我这次来是直接查案的，不是来走过场，更不是考核视察，你就别跟着了。”

周茂纲还想着再坚持几句，吕蒙率先大踏步的下了楼，根本没打算让他跟从，周茂纲顿时内心憋屈，像是一口吃了个苍蝇，忒恶心。狼狈的回到了市委办公室，另一边也传话过来，说是董平生来了，正在会议室跟东源市委其他领导谈话，貌似等待着自己。

“我不是跟你说了，董部长过来就说我出差了……让你探探口风嘛。”周茂纲逮住黄有亮就是一阵数落，黄友亮不悲反笑，“周书记，好事要来了，我听说董部长过来带来了新的任命，你要高升了。”

周茂纲一头雾水，我他妈不倒霉就算好了还高升，高升个毛，“放屁，你再开玩笑我弄死你。”

面对一嘴脏话的周茂纲，黄有亮也是感觉无趣，这个书记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土匪书记”，只好解释了一句，“我刚才探过口风了，董部长确实为了此事过来，他现在正跟王市长谈话，主题就是关于您的考察，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司书记刚刚离开。”

周茂纲半信半疑，他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了电话，给司大荣拨了过去，从通话语气来看，周茂纲越说越兴奋，最后竟然声音颤抖。

“来来，黄部长请坐，刚才算我太粗鲁，我向你诚挚的道歉。”电话刚落，周茂纲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弯，竟然亲自扶黄友亮落座。

黄友亮一脸的惊恐，斜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坐好，周茂纲冒出了一句话：“你说我能去哪个岗位呢？省里有空缺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按照惯例，省政府那边，乔副省长马上退居二线，办公厅秘书长的位子也空缺了很久，还有省公丨安丨厅……”黄友亮毕竟是干组织出身，对省里的官帽子了如指掌。

周茂纲倒背着手，这个节骨眼把我调走，还升官了，到底谁在背后出力？是赵栋权无疑，一定是他，别人不可能帮忙说话的。

几分钟后，胡为非敲门进来了，“周书记，董部长等着您呢。”

“噢，怎么不把董部长喊到我的办公室，挤在会议室不礼貌。”周茂纲马上回答。胡为非摆摆手，“董部长很坚持，一再要求公事公办，您过去吧。”

周茂纲在前面，胡为非跟在后面，二人都进了会议室，董平生站起身来，礼貌的指了指旁边座位，“二位请坐……”

“二位”？周茂纲迷惑的看了看胡为非，你小子跟进来干啥，这么不识好歹。董平生朗朗振声，“按照程序，这个谈话应该先找你的，可是你没在家，不是说出差了吗？”

周茂纲面色从容，早就想好答复了，“我刚回来，刚回来，事前没有跟底下的人通气。”

“好吧，我们闲话少说，我过来有两件事，第一，根据组织调整，胡为非秘书长要去省政协上班了……”

该来的总会来，这个胡为非早就试图离开，这也好，弄了半天去了政协，呸！

“周书记有什么想法吗？”董平生问道，周茂纲立刻摆手，“没有没有，完全服从组织安排……”

董平生给了胡为非一个眼神，“胡秘书长可以出去了，你最短时间去报道吧。”

等到胡为非出去以后，马上进入令周茂纲激动的时刻。

周茂纲有了先前司大荣提供的信息，心里多少有点底了，他首先数落了一下胡为非，大体意思是这名同志原则性不强，工作取巧，把他放到政协那样的岗位，理所当然，完全赞同省委安排。

可怜的是跟了周茂纲五年的胡为非，临走仅剩下这么一句埋汰，董平生听完之后，问了一句：“周书记，我也没有让你表达对胡为非的评价呀，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周茂纲脸色一僵：“我只是客观的说一下，没有什么针对性。”董平生心想，都这般埋汰别人了，还客观，也够狡猾的。

“那好吧，我今天过来，主要事情还是找你谈话的，根据省委安排，可能要让你离开东源市了，你毕竟在这里工作了十多年，对吧。”这句话终于从组织部的人口中说了出来，周茂纲等了多少年。

周茂纲努力克制内心的喜悦，加官晋爵，人生四大喜嘛，处在官场中的人，不可能摆脱这种追求，“董部长，我这些年工作成绩并不突出，组织如此信任我，是我的荣幸，我的荣幸。俗话说嘛，我是大楼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完全服从组织安排。”

董平生隔着厚厚的眼镜片，根本无法断定他内心真实想法，搞组织出身的人，都是这般性格，内敛不动声色，“新岗位是省政府，你有何看法？”

“省……省政府？”周茂纲目瞪口呆，要知道他这种级别，去了省里两种安排：一是副省级官员，比如副省长之类；二，找个闲职，什么副秘书长之类，再或者去一个省直部门，除了几个厉害省直，其他基本没用，还不如东源市市委书记。

而提拔为副省级干部，那可是中管干部，理应有中央组织部过来的，周茂纲紧张的捏了把汗：“我……我要去哪个岗位？”

董平生卖了个关子，“你的意见呢？”

“……请组织慎重考虑，这些年我在东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全省最大的人工湖，还有全球最大的太阳能发电站……”周茂纲饥不择食，迅速向组织谈起了自己的功绩，董平生没有打断他，想看看这个小丑演戏多久。

周茂纲大约诉说了有五六分钟，从刚参加工作到如今，是自己的业绩或不是自己的业绩，全都说了一遍，表情拿捏到位，最后看到董平生没说话，转变了调子：“不行，我要去找孙书记，去找赵省长，按照惯例，即使不被提拔，那也原地不动，再不济去周边地市，我这没犯错，为什么撤我？”

“一定是王黎民对不对，我就知道他在后面耍阴招，我不服气，他工作不扎实，好多工作进展不下去。还有位于源东区的国家级示范园区，投了三个亿，招商没引来，打了水漂，一定要追责，追责！”周茂纲破罐子破摔，把内心怨气全都说了出来，董平生示意旁边的秘书全都记好，回去跟组织部主要领导汇报。

周茂纲最后抱着膀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董平生拧开茶杯，吹了吹漂起来的茶叶，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笑了笑，这一笑不打紧，把周茂纲都笑毛了，不知所措。

“你的新岗位是省政府党组成员……”

周茂纲听到这几个字，头晕目眩，刚才的激动没有散去，这次成了惊吓，我他妈党组成员啥概念，下一步铁定的副省长呀。不对，党组成员至少也是副省级干部，怎么还会由省里来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