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耿主任刚好和最先告诉他挂职一事的那位副局长在一起吃饭，顺便说了自己不想去挂职和做好受处分的打算。那位副局长听说是到区直单位挂职时，当即表示这样安排当然不能去，说在局丨党丨委会上，他们不是说已经商量好了，去挂任区长助理吗？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完全是组织上的责任，与耿主任个人无关。

星期二上午，白局长倒是回到了办公室，却又碰到了跟新上任的投资公司老总来访。白局长叫耿主任先回自己的办公室，到时再通知他。直到下班时也没有等到通知，耿主任只好上去看看，却不见白局长的踪影。

下午，耿主任总算等到了白局长叫他上去。一见面，白局长就嘻皮笑脸地招呼他坐下，还没等他开口，就先入为主地说：“耿主任，这次市委组织的双向挂职活动，给干部成长提供了施展才华的平台，也为将来发展创造了良好的机遇。你是我们局一位非常优秀的干部，又是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所以，局丨党丨委从培养干部出发，决定派你到区里挂职，给你提供更大的舞台，你将来的发展潜力一定会很大。这是好事啊，怎么还有想法呢？”

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耿主任觉得白局长确实是老奸巨猾，老谋深算，孙子英跟他比，就显得太幼稚太不成熟了。耿主任并没有被他的话所迷惑，心想，要培养还要非派出去不可吗？在业务二室直接提拔到位就可以了。

耿主任没有点破他的话，而是阐述了自己的理由。说：“那是你白局长高看我了！我对这次局丨党丨委的挂职安排，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和疑问。首先，挂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都四十三岁了，不年轻了，也不想折腾了，应该派更年轻的干部去。过去十几年在办公室辛辛苦苦地干，几乎没有节假日，没有时间照顾家人和孩子，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在局里上班，在家好好过日子。其次，这样安排对我是不公平的。年初局机关人员定岗，你把我从办公室平调到业务二室，我顾全大局，服从组织安排，没有任何怨言，虽然这样做对一个老办公室主任来说是不公平的。但这一次下挂到区直单位，没有对等的职务，实际上就是降职使用，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你强调我是后备干部，这种安排又怎么体现组织的培养呢？第三，你们在操作程序上没有做到公开透明。事先应该征求意见，搞强迫命令只会适得其反，使人产生抵触情绪，挫伤干部的积极性。”

耿主任说得理直气壮。如果说，他原来在办公室时对白局长还有几分敬畏的话，那么自从离开办公室后，知道自己在白局长任内根本就没有升迁的希望，反而没有那么多顾虑，正所谓无欲则刚。

白局长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表情，心里显然不快，但还是强装笑容，继续对耿主任说：“我们还是在与市委组织部汇报和协商，争取按局丨党丨委的意见安排，把你放在合适的岗位。如果不是这样，就不去。”他仍然没有说出局丨党丨委是什么意见，怕兑现不了，为自己留有余地。接着，他又说：“如果市委组织部还是坚持现在的意见，那么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是下级服从上级。”

耿主任态度仍然很坚定地说：“如果还是这样的话，我是坚决不去的，你们想怎么处分就处分好了！”

白局长忙连声说：“不能这样。”心想，今天可是棋逢对手了。到目前为止，局系统还没有人和他这样说过话。没想到耿主任态度如此强硬，这次与上一次机构改革谈话时反差太大，简直判若两人。

等耿主任走后，白局长立即把孙子英副书记和党办古主任叫到办公室，要他们尽快再跟市委组织部和北城区联系，抓紧落实好耿主任的挂任职务。（待续）

二十七、调虎离山之计（5）

耿主任与白局长谈话后，心里并不踏实。白局长的话模棱两可，忽东忽西。他担心他们的协调能力，弄不好就会陷入僵局。

市委组织部的文件规定，对无正当理由不服从组织安排的，不得提拔使用；是后备干部的，取消后备干部资格。这让他进退两难。

现在，他就好像放出去的风筝，飘忽不定。始终感觉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着他，自己想挣脱它，却又摆脱不了。

这根线或许就是他潜意识中的一种追求。他总是心有不甘，总是不想轻易放弃，总是相信正能压邪，总是希望一切都会变好。

耿主任想尽快打开这个心结，便马上到了市委郝副书记，想听听他老人家的看法。

郝副书记阅历丰富，一生经历过几次大起大落，年轻时曾经官至厅局级，后来又从乡镇最基层一步一步干起，再到县政府、县委直至市政府、市委。郝副书记对许多问题都有独到的见解，耿主任几次到他那里谈心，都有一种心灵释然的感觉。

耿主任立即给王秘书打电话，得知郝副书记在办公室时，就迅速赶了过去。

郝副书记听了耿主任说的情况很生气。说他有一次到局里视察工作，曾经跟白局长谈到耿主任，并告诉他，市委上一次研究局里副局长人选时，考虑到错开安排，下一步要求局里安排耿主任，请他重点培养。现在不但不提拔，反而下派，太不像话

郝副书记又说，他了解白局长这个人，很难讲话，有些倚老卖老，玩世不恭。谁的话都不听，只听书记市长的，连分管市长都不放在眼里。白局长既然要你下派，他再找白局长也不会起什么作用，现在关键就要看北城区怎么安排。

他说，北城区委应该对耿主任的具体情况有所考虑，不至于放到区局安排。如果区长助理安排受限制的话，最有可能是安排到两大平台，特别是北部新区，是整个城市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北城区政务中心和市高等教育基地，工作刚刚起步，正需要耿主任这样的专业人才。

这种可能正跟耿主任的推测不谋而合，他便请郝副书记介绍一些具体情况。郝副书记说，区里向市委报告，准备成立正处级的北城建设管委会，市委还没有最后确定，最终还要报省里批准，有一定的难度。现在是一个建设指挥部在负责日常工作，区委书记和区长分别任政委和指挥长，由一个区委常委任专职常务副指挥部长。如果真是到那里，建议耿主任可以考虑。最后还鼓励耿主任说，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到时候如果能解决级别问题，还可以考虑留下来。

听后郝副书记的一席话，耿主任觉得也不失为一种考虑，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后来，一个同事告诉他，从北城区得到了确切消息，他的挂任职务是北城建设指挥部副指挥长。

这是北城区委区政府的一个派出工作机构，按照现在指挥部副指挥长的人员配置情况来看，对耿主任来说，至少是没有低配，位置还算合适。耿主任也就没有再去多想，以静观其变，看看局里到底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两个星期后，白局长主动把把耿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因为近期市委组织部开始督查挂职干部到位情况，局里已把另外两名干部分别送到东城和西城对口区局报到上班，但耿主任还没有同意。因此，白局长决定再亲自约谈一次。

这次白局长没有再讲什么挂职的重要性，而是试探性地问：“耿主任，最近有没有人找你谈过挂职的事？”他指的是龙副局长，职务确定后，他叫龙副局长以私人身份先通通气，做做工作。

见耿主任揺头，他又说：“两周前我就派孙子英副书记和党办古主任到市委组织部和区里联系了，你是挂任北城建设指挥部副指挥长。挂职就是一种锻炼，你仍然是局里的干部，并没有调走，局里的工作还要兼顾。”

他这样说，实际上是一种让步，目的就是想说服耿主任，这与市委组织部要求干部挂职不再参与原单位的工作分工和具体工作并不相符。这也是耿主任所期待的，否则就会被机关边缘化。白局长可是做得出来，过去就曾经把局机关一名到市里一个重点项目挂职干部的职务免去，害得这位干部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