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后来我遇到几个所谓他妈的大哥，他们让我每个月交点钱给他们，他们就帮我赶跑那些欺负我的人，可他们却常常拿我寻开心！他们说，由于我过于弱智需要重点保护，让我交更多的保护费！我没办法呀，就只好趁我爸不在家的时候偷了些钱，几次之后我爸就觉察到了，他痛打了我一顿，打得我撕心裂肺的疼！我知道他很伤心，不为那些钱，只为他一直认为我将来是有出息的，他想让我向旁人证明我他妈的不是个光顶着个大脑袋只会吃饭不会思考的弱智，而我偷他的钱却让他彻底伤透了心，他是流着眼泪打我的，甚至还打他自己……”高强拿起酒瓶和陈磊林锐碰了碰瓶子，一口闷掉半瓶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那天下午我觉得脑子特别清醒，就从家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用纸巾包好，下午到学校时那个大哥还像往常一样跟我要保护费，我就在他伸出的手掌上凿开一个口子，由手心刺穿到手背，我本以为他妈的这些大哥是花岗岩做的刀枪不入，结果鲜血一蹦，他立马鬼哭狼嚎，比我还差多了！更好笑的是当他叫老师来时老师也以为我是弱智，并不相信他的话！我心里暗暗高兴，其实弱智也没什么不好，尤其是他妈的一群‘弱智’相信你也是弱智之后就更好了！在那一个月里，我一连捅了那个大哥三次，直到他跪在我面前求饶为止！”

陈磊吃惊地看着高强，觉得在高强眼里，拿刀子捅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同时也为他的遭遇叹惜。而一旁的林锐则是一脸死水，没有一丝表情。

“从那以后我知道刀子真是个好东西，我还拿刀子在班上花了几个平时欺负我较多的家伙，从此以后他们见我就躲得远远的，我当时那个高兴呀——林锐，当时我真想告诉你！当然，这种事做多了老师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了，找家长、让我检讨……我爸这下算是彻底对我失望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爸越是对我失望，我拿起刀子捅人的欲望就越强烈！我爸没再打我，他只是叹惜，为我也为他自己……读初三的时候我跟年级里的一个高个干上了，一米八几的个，那又有什么用，我一刀差不多把他的肝都捅穿了，也算他命大没死！我被学校勒令退了学，我爸气个半死，他也没办法只好又把我转了回来，在县里的另一所高中！高三的几年浑浑噩噩，跟别人打架斗殴不少，学会了砍人但不会闹人命的方法！高考后也没打算上大学，直接就回老家种地去了，在村里认识不少真正看得起我的几个兄弟——就那三个今晚跟我一快来的！现在呢，我平时在家务农，可那是副业，我们兄弟几个可是道上出了名的打手，县城里有什么纠纷让我们来一次，出场费3000元！这些都是些零花钱，前年我们到大厂给一些黑矿主当打手，矿主真够意思，一次就给好几万！这不才有钱回家娶老婆盖房子了……”说罢高强一脸满意地大笑。

林锐的脸色变得异常阴沉了。陈磊则觉得似乎一下子没了共同语言，在高强面前，他跟林锐就他妈像小学生一样，什么社会经历都没有。

高强又灌下一瓶啤酒，他脚下已经堆满了快十个空瓶，他继续说道：“现在政府打击黑矿比较严厉，老板叫我们先回来休假休假，一个月还发基本工资，比他妈的下岗工人得的要多好几倍呢！闲着也闲着，就帮老婆多养十几头猪和多种一些庄稼……村里的老老少少玩六合彩玩得倾家荡产，荒废农业！我才不碰那东西，我这一家一下可又赚了不少！钱有了，老婆有了，我爸也不遗憾什么了！可日子久了总怀念提砍刀的刺激生活，拿着刀没人叫我弱智，个个对我点头哈腰的，我把每一次的出场费减到1500元，这倒不是为了钱，只是想找回那种人人尊敬的感觉……”

高强话没说完，觉得脸颊一阵热辣，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挨了林锐重重的一耳光，清脆响亮，这一突变连陈磊都没有反应过来，挨了这一耳光高强好像条件反射似的从地上弹起来，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借着酒劲抡起拳头快速地打向对方，身经百战的他这一拳打得极为迅速有力，林锐根本来不及躲开，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拳，“啪”的一声闷响打得林锐直冒金星，他快速地后退几步，站稳脚跟支起摇摇欲坠的身体，在场的人包括陈磊在内都惊呆了，这对难兄难弟怎么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林锐吃了这重重的一拳竟然没倒下，晃晃脑袋貌似若无其事。林锐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向高强冲了过来，陈磊急忙上来拦着，被林锐巧妙闪开，几个箭步冲到高强面前，挥左臂击向他的脸部，高强本能地伸手拨开这一击，可林锐这一招是虚招，骗过对方之后右手迅速抡出一记重拳，重重地打在高强的脸颊上，高强踉踉跄跄的本来就没有站好，这一记重拳干脆利落地把他打倒在地。

全场一片哗然。

倒地的高强恼羞成怒，随手捞起个空酒瓶用力砸向林锐，林锐没料到对方会有这一手，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将飞来物拨开，酒瓶遇手掌碎裂成两半，林锐的手背也被破酒瓶划开几道口子，鲜血随即流出，染红手背。一击得手，打红了眼的高强失去理智般迅速又捡起一个空酒瓶弹地而起，快速冲向林锐，抡起瓶子就要往林锐脑袋砸去，眼看血腥的一幕就要发生，这时陈磊从旁边冲向高强，双手按住他的手臂，并怒吼道：“高强，他是林锐呀！林锐，知道吗！”

一声怒吼惊醒失去理智中的高强，这时他看到林锐身后，跟他一起的几名男子已经拿了酒瓶蓄势待发了。

“你们他妈的离他远点，谁动他一根汗毛我剁了他！滚！”

高强冲着要袭击林锐的几个人怒吼，那几个围上来的正是高强一行中的另外三人，他们看到高强在交手中处于下风，于是便围了上来，被高强这么一吼，个个噤若寒蝉，退回原位。高强看到林锐鲜红的左手，冲到林锐跟前抬起他的左手腕，“喝酒真他妈的误事，瞧我他妈的都干了什么……林锐，坐上我的车，我送你去医院！”高强懊悔道。

林锐一脸沉默，只是摇头说道：“不用了，只是划破点皮，血已经止住了！”

高强细细一看，血还真止住了。

“这……高盛，去附近卖点创可贴来！快！”高强冲着高盛嚷道，高盛应声而去。

“我这还有些剩余的，先给林锐用上！”一旁的陈磊掏出几块创可贴就帮林锐把几处伤口贴上，好一会儿三人才又回到位子上。

“林锐你说你这是……”高强不解林锐刚才那记引起事端的耳光。林锐看看伤口，又看看高强，平静地说道：“高强，从你刚才的那些话我觉得你变了，变得凶残无比，变得颠倒是非黑白，变得……”

林锐话还没听完高强就不耐烦了：“得了得了，这些废话就甭提了，初中的时候老师都说得我耳朵起老茧了现在你还说这个！难道我就不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也想学习雷锋做好事！可他妈的这个社会容不下我这样一个大脑袋又弱智的傻瓜，我既然不能为四化做建设那你他妈的也该给我机会为家里做点贡献吧！当然了，如果你们现在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王八蛋不愿跟我做朋友……”

“高强，你这什么话，林锐不是这个意思！”陈磊打断高强的话。

林锐看着气呼呼的高强，“如果我们不是朋友现在就不会坐在这了。你今年也不过就十九二十岁出头，现在还有谁看不起你吗？还有谁说你是弱智吗？是你给自己脑袋上扣上‘大脑袋弱智’的紧箍咒，是你的目光还停留在初中的时候！你总觉得身边的人看你不顺眼，其实你该睁大眼睛看看，现在别人怕你躲你都来不及，这个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那是我用菜刀挣回的尊严，不这样他们会怕我？林锐，我没你命好，有文化又有涵养，早没了当初那个小萝卜头的踪影！我哪能跟你比……老实说，当初见你哥在教室外狂揍那几个欺负你和唐时元的高中生，我就再也忘不了那个场面了！我真希望当我被别人欺负时也有个兄长像你哥那样挺身而出！但没有，我他妈的在家里就排行老大了我，还他妈的指望谁？不过现在好了，我可以像你哥那样保护我弟弟不被别人欺负了，这也是我喜欢菜刀的一个原因！”

林锐闷了一口酒，犹豫了很久，才苦笑道：“高强你错了！从小到现在我哥就帮我打过两次架，不幸的是其中的一次被你们看见了！”

陈磊和高强都睁大眼睛表示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