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散场后清风特骄傲,不停问我她的问题帅不帅,我点点头说你胆子真大,要是我拿到话筒都不知道说话了,清风就特满足拍拍我的肩膀说,学着点,没什么大不了。
这是我和清风单独呆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次,因为我曾给她说过习惯一个人上自习,她便不再约我,文学社近来会议较少,碰面的机会自然就少了很多,偶尔在阶梯教室上大课时遇到,就例行性互相问一下学习情况。
多年以后,我为自己当时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感到无比懊悔,即使在梦里,我也无时不刻提醒自己家庭贫困,还戴着“神经病人”的帽子,本以为坦荡地远离爱情是保护她,殊不知若即若离正是最大的伤害。
清风依然大大咧咧,但我慢慢发现她开始注意形象,冲天小辫不知何时变成了可爱的马尾巴。见到我也不再咋咋呼呼拍我的肩膀,而是远远就打招呼,没有了亲昵的动作,我内心里微妙的感觉立即一扫而光,顿觉内心轻松了很多。
我告诫自己,清风和我只是因为投缘,千万不要像齐荣那样自作动情,好像别人对他一笑就是暗示。我思考了一个晚上,决定把清风当成最信任的朋友,碰到困惑总会找她聊聊。
当然,和江洋、尹维他们打架这事我刻意回避,甚至我每次聊天都尽量不谈宿舍里的事,特害怕她知道以后也会跟班上女同学一样对我避而远之。
我和清风之间就像普通的同学,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分开后除了些许回忆,绝没有牵肠挂肚的思念。我就像一个清教徒,严守清规戒律,只要稍有动心就一日三省,日子就这样平淡流淌着,直到我们和尹维发生了一次最为激烈的冲突。
临近期末考试,大家都投入到紧张得复习中,尹维跟女友大吵一架,半夜三更和江洋翻窗出去喝酒,回来后发酒疯把宿舍盆盆碗碗砸个乱七八糟,还躺在床上边哭边打电话,吐得满屋子酒气。
瞎子睡在尹维上铺,实在忍无可忍,就探头让尹维去卫生间吐。尹维正愁没地方发泄,猛得将手机使劲一砸,光着身子就站起来指着瞎子的鼻子骂:“你管我啊!有种你来做了我!谅你也不敢。”
江洋懒洋洋躺在床上瓮声瓮气劝架:“尹维,你小子别太那个了!差不多算了,大家都是同学。”
尹维哪里听得进去,反而将江洋的话当成了号角,越骂越起劲,最后操起瞎子的饭盆就踩成一团废铁。
“尹维你他妈的别喝了马尿拿我撒气,我不想跟你闹知道吗?”瞎子看架势不对就想息事宁人。
尹维一听这话就开始不依不饶,赤裸裸站在地上,左手叉腰右手指着瞎子,摇摇晃晃叫骂:“下来,你下来,你下来,老子和你单挑。”
瞎子语气很隐忍,慢腾腾就爬下床:“尹维,我下来看你怎么单挑我?”
还没等江洋爬起来,尹维已经跌跌撞撞扑上去缠住瞎子,拳头毫不留情就落在瞎子头上,瞎子始料不及,本能就发出“哎哟”的哀叫:“侏儒,你丫还装死干吗?赶紧上啊!”
我从被子里拱了出来,四处寻摸着找个棍子之类的拿在手里,江洋拿起应急灯朝我晃晃:“景晓浩,你别再自找麻烦,你屁股很不干净,懂吗?”
说话间瞎子已经占了上风,他将尹维压在桌子上,拳头像雨点一样撒在尹维的背上,一边下手一边骂我:“你再不动手,老子跟你绝交,没人再为你撑腰!”
统一战线让我骑虎难下,碍于江洋的淫威我愣在床上不知该如何取舍,但尹维话锋一转开始骂我:“你找一个神经病人帮你?哈哈,弱智你不知道吗?三岁孩子都能骗的人,有种你就自己把我给灭了。”
这话就像刺刀一般狠狠扎入我的心脏,怒火就像决堤的潮水,任凭江洋怎么警告都无济于事。我咬着牙跳下床,操起我的饭碗就让尹维脑袋上砸,那声音沉闷得像敲打一个熟透的南瓜。
“让你丫狂,让你丫狂!”瞎子松了一口气,拳头配着得胜声有规律地落在尹维背上。
江洋看见尹维吃亏,把应急灯扔在一边就过来抱住我,尹维从地上摸索半天,扬手就冲脸给我一拳,只觉得眼前一阵黑,到处星光散散,一股热乎乎的东西就从鼻子往外涌。
我惨叫一声翻倒在地,尹维紧握着大砖头手机,还想再给我几下子,被江洋死死箍住:“你他妈再打就出事了!”
瞎子见我鲜血把上身全部染红,吓得脸盆都拿不稳,我勉强扶着床站起来,只觉得右眼先是火辣辣,然后就是明显的胀,不用说右脸肯定也肿起来了。
门外叽叽喳喳围了不少好事者,还有其他班的干部敲门问:“江洋没事吧?”
江洋一边用冷水敷后脑勺一边冲外头嚷:“赶紧睡,没啥事,尹维喝高了。”
第二天江洋主动替我向刘大妈请病假,说我扁桃体又犯了,得遵医嘱卧床休息至少一周。作为刘大妈的宠臣,江洋说话还是很有分量,刘大妈都没让写请假条就口头批准了。
我们大家都一夜没睡,商量着该去哪家医院后来江洋提议先去昌平中医院,不行再转院至北医三院。江洋本来要陪着去,但被我严词拒绝,瞎子乖得跟孙子一样灰溜溜跟在我后面,蜗牛则一如既往的唠叨,哎呀,都是同学,好说好商量嘛,怎么打成这样?我看了都害怕!
去南大街的路上,碰见清风早锻炼回来,我歪着脸躲得远远的,结果还是被她发现,她拿开我捂住眼睛的手焦急地问:“你这是怎么啦?”
“被人打了,没事!”这本不是太光彩的事,但在她面前我就想撒娇。
“那赶紧去医院啊!”清风不由分说就接过我手中的毛巾,“我跟你们一起去,回头医生处理好了再报警!”
在医院拍片、化验、取药,折腾了一上午,谢天谢地没有伤及眼球,医生说按时吃消炎药,晚上用热毛巾热敷热敷,一个月左右就没事了,还嘱咐我注意不要熬夜。我们都送了一口气,瞎子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直捶胸喘气,清风蹲在我面前可怜兮兮看着我,那眼神真让我受不了。
事后,不记得是因为啥事,瞎子找我深聊过一次,他说那姑娘明显喜欢你,你他妈的不会真的不知道吧?见我一脸茫然,这孙子就拍了我脑袋一下说,你他妈的真是木脑袋,傻人有傻福!
(第一百零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