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宋航给我拿来两封信,一封来自燕燕,另一封是家信。燕燕听说我慢性扁桃体常发炎有意手术,赶紧托人帮我从老家寄来几服苗族中草药,让我注意查收,同时一再嘱咐我不要轻易切除,说老中医讲过,扁桃体是守护肺部的大门,手术后病毒会直接侵入肺部。
父亲则提醒我注意天气变化、饮食规律,每次读信那些熟悉的字迹都会慢慢变形,清晰又模糊、模糊又清晰,最后好像变成了父母焦灼的目光,让我幸福并心痛着。
这一次家信长达五页,父亲跟我说起往事,谈及我幼时曾到“鬼门关”走过一遭的经历,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勉励我轻装前行。
“小浩我儿,见信如晤!经过近一年游学磨练,我相信你现在已经是真正的男子汉,努力让自己改变,努力克服各种困难,不懈追求学习目标。成长是一个不断战胜自我的历程,平坦的路好走,却创造不了奇迹,不是吗?你妈妈总是操心,我曾不止一次劝过他,是雄鹰就给他长空腾飞,是骏马,就给他草原奔驰!现在也把它转赠给你……”
草药苦得要命,而且味道很不好闻,每次泡在水杯里我都把盖子闭得严严实实,即使如此,尹维回一次宿舍都要评论一番,夸张地用鼻子到处嗅,脸上一副闻到粪便的扭曲样。
服了两次后我只能弃用,直到一个月后我收拾床铺才在床底发现已经落满灰土的包装,我掸掉灰尘后放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和乡井水、乡井土并排站在一起。
如今,在北京奔波十余年,搬过好几次家,淘汰过不少物品,这它们却始终伴我身边。行走累了、被误解或受到排挤,我就会从抽屉里翻出来放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彷佛时光倒退。
岁月就是碎越,它碾碎完整的青春、捣坏理想的生活,毫不留情就“轰隆隆”轧过去。清澈的水早已浑浊不堪,柔软的泥土早已成硬块,劲道的草药根早已变成黑乎乎一团,好在仍然顽强地存在着。
周五是尹维生日,他在蜀园定了个超大包厢,下课后所有同学都打闹着到场,瞎子和蒙俊聊得很欢,蜗牛挨着钱进叽叽咕咕,齐容贴着胡雅洁手舞足蹈。
我躲在角落里,就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场面很热烈,女生们切磋卡拉ok,男生们杯光交错较量,但都不属于我。瞎子只有在谈判和打架时紧紧跟我站一起,出了宿舍门他就离我远远的。
《太阳花》第五期印刷出来后,我和清风分别负责三号楼和五号楼发放工作。发完报纸我们都筋疲力尽,清风让我请她喝水,说喝完以后给我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我买了一瓶鲜橙多给她,自己买了一瓶农夫山泉,俩人坐在一号楼前的小椅子上看形形色色的路人。清风很好奇西南那边的农村,尤其是大山深处的生活,问东问西,但尽力避开谈及姐姐。
她特羡慕我骑马放牛、割草上树,还能够躺在麦苗上放风筝,畅想着找个暑假跟我去贵州玩,还开玩笑问我会不会把她给卖了。莫了,她扭头认真问我暑假有啥安排,要不要跟她去山西旅游。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直是我的理想,可我囊中羞涩,哪有余钱旅游?只好支吾着找借口,说想念父母想念家乡。清风也没再多坚持,只是貌似不经意唠叨说老家好多哥们随便住哪家都行。
凉风习习,这是昌平最好季节的最好时光,女生们躲过了日头,纷纷出来展示自己的身材。拒绝了清风的邀请,我像做了错事,加上害怕被别人看见我和她坐那么近,有些忐忑有些不安。
我微微扭头偷偷瞥了一下,清风若有所思,半仰起头,眼睛投向天空,把瓶子含在嘴巴里“滋滋”轻吸着,一时竟然有些尴尬。
“哎哟。差点给忘了!”清风一拍大腿,“晚上礼堂有高阳的讲座,俺最喜欢的主持人,你去吗?”
“我也喜欢,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呢!”我不假思索就答应。
俩人急匆匆往礼堂赶,鸡胗大小的空间早已水泄不通,我和清风只能站在礼堂中部安全进出处,这丫头兴奋得脸蛋微红。
讲座时间不长但气氛热烈,一次次鼓掌差点把礼堂顶子给掀翻,讲座结束后是互动时间,大家都很踊跃,但问题基本都问该如何规划大学生活、大学该读什么样的书以及未来职业规划。
话筒总是在中间传递,清风怕轮不上自己,在我旁边着急得又是举手又是跺脚,终于在讲座接近尾声时谋到一个提问的机会。在话筒传递过程中,这丫头用肩膀碰碰我,很是得意地说,这些问题真老套,我问一个与众不同的。
“高阳您好,我几乎每晚都收听您的节目,想请教一个问题,您理解的爱情有颜色吗,是什么颜色?如何经营好一份爱情?谢谢!”礼堂大部分目光都往这边投,还有稀稀拉拉的掌声,清风全然不顾。
高阳的回答简洁又充满睿智:“我认为爱情既有颜色也有味道,是赤橙红绿青蓝紫,也是酸甜苦辣咸;既是季节也是时间,是春夏秋冬,早中晚。所以爱情有时候像彩虹,有时候像五味瓶。”
全场响起了一阵持久的掌声,高阳清清嗓子又接着说:“爱情很美,但经营很苦,需要勇气需要坚持需要包容需要理解,借用伟人的一句话来形容我对爱情的看法,‘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遇见了就不要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