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冲动是魔鬼,至少对无法驾驭制度的弱者来说是魔鬼,它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对强权者则不然,冲动会呗描述为有胆识、真性情或者豪爽。
这一冲动之战给我带来的两大后果。一个是我有了疑是“神经病人”的头衔,从这时开始,班上不少女生就开始躲瘟神似的避开我。另一个后果就是清风不再搭理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我,看见我眼神就冷冷的,如果不是擦肩,人家见了就往旁边躲,我又不好意思追上去告诉她真相。
我又恢复了孤家寡人般的孤独,我就开始想念燕燕,想念有家人的日子,幻想着和姐姐见面的场景,觉得日子又有了盼头。如果姐姐在身边的话,她会开导我,会告诉我是非对错,会在我遭受打击时在精神上安慰我。
可是,现在才四月中旬,离“五一”还有些许距离,这日子过得真够愁人。
阿亚整天忙得见不着影,蒙俊和瞎子不知道在密谋什么,齐荣整天跟在江洋后面,晓帅突然发神经似的天天去石油大学自习,蜗牛慢腾腾且神叨叨,他们都读不懂我的内心世界。
我只好漫无目的绕学校走好几圈,然后不经意间就去了杨洪暂时照看的录像厅,但也找不到更多共同的话题,跟他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隔着,距离感总是很强。
两个人干巴巴坐了半天,也没打听到阿全的丁点儿消息,我只好又孤魂野鬼似的返回校园,不知不觉间又转到了文学社门口,里面很人脑,但推开门却没有熟人,只好又悻然退出。
“小浩!”我刚跨进宿舍,陈崇就从床上探起头来问,“晚上有事吗?”
“没啥事,打算去教室学习!”我和陈崇之间不知何时从形影不离逐渐变得生疏,甚至有时就像空气。
自从上次蟒山公园出事脚受伤以后,我和瞎子因为流窜于各个楼层占座自习而越走越近,而陈崇则跟江洋他们没日没夜地奋战在无烟的牌局战场,我无法理解学生故意荒废学业的行为,渐渐就感觉到远了。
“一会儿陪我走走吧!咱们好久都没有一起聊天了!”陈崇的语气有些愧疚,好像冷落了我是他的错。
“好啊!天气还不错。”隐约的隔阂因为一句问好就迅速消失,无论如何,是他带我融入了校园生活,在心底深处我时刻保留那份感激,只不过追求略有差异,曾经的友谊蒙了尘。
陈崇和我并排徜徉在牡丹园边,夕阳柔和地洒在郁郁葱葱的紫藤上,长廊里,一对对情侣相依在一起,让人想起浪漫的诗歌。如此舒适的季节,如此难得的时刻,适宜恋人之间安静地靠在一起看红日西下。
可是陈崇有些伤感,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男孩。
“春天的夕阳真美好!在绝望中最让我振奋的就是这轮红日。”眼前的“尿坑”并不能掩盖我的感慨,“因为第二天又是全新的太阳”。
“哎——”陈崇良久一声长叹,像是自言自语,“可是我看见夕阳却感觉绝望。”
“你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刚入学时曾经给你提过,高中暗恋三年一直不敢表白,离家前一天才鼓起勇气向她表白。”陈崇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夕阳撒在他的脸上,平静如水。
“你们后来在一起了?”结局无非就是两个。
“应该说曾经在一起过,但是现在她却牵着另一个男生的手。”陈崇语气依然那么平和,正如他所说,摔了一跤,悟出不少道理。
“缘分这东西,不可强求,更何况距离遥远!”我无法安慰陈崇,因为高中时自己也曾青春萌动,也曾暗恋且无疾而终。
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也徘徊在爱之边缘,渴望却不敢靠近,用无限的自卑狠狠将自己拽离咫尺真爱。
“回去吧!‘劳动节’我准备回去一趟。”陈崇向我挤出一丝笑,“无论如何我想再争取一次”。
紫藤长廊里,相依相偎的情侣或安静看书,或亲密靠紧,或低声细语,永远是政法大学靓丽的风景线。
我穿过草地时喜欢舍近求远,总要多走好几步特意穿过弯曲的长廊,欣赏着亮丽的风景线,构思着自己的爱情梦想,当然,最后总是以怅然若失来结束憧憬,我用什么来维持爱情?!
我没有钱去制造浪漫,我没有钱去买生日蛋糕,于是,我没有资格去享受爱情。这就是我的逻辑,低俗得特别现实。
当初的我如此固执,以至于错过了很多爱。
陈崇和我一前一后沿紫藤长廊溜达着,在快要跨出长廊那一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在长廊的尽头,我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背影,他们正忘情地讨论着什么,对来来往往的行人视而不见。
冲天的小辫子随着比划的双手而摇晃,衣角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在夕阳余光中,就像一副剪影。
清风,阿亚!?他们竟然走在一起?我的心突然一阵刺痛,她倔强的冲天小辫曾经构筑过我的美梦,可是现在这美梦却突然醒来。
我飞快地跨出长廊,将陈崇远远甩在我身后,弄得他莫名其妙。
我开始雷打不动去教室上刑法课,早早就把书包放在前排占座,内心暗自发誓要用奖学金来证明自己,发誓要让所有鄙夷我的人都刮目相看。
瞎子对我突然坐在前面诧异不已,因为一直以来阶梯教室最后几排专属于我们,这孙子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我吃错了药,有一次还模仿刘大妈的语气问:“是不是精神上有差错了!”
文学社例会我都缺席,我害怕看见清风那故意扬起的头,害怕看见她倔强的冲天小辫。内心总是酸溜溜,想要找她发一通脾气,却又找不到责怪她的理由。
我曾静下心来梳理过,我们之间是否有过明确的承诺?答案是否定的。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当她突然抽身,我却像被掏空了心脏?这是爱情吗?
文学作品里的爱情或者是山盟海誓,或者是一套固定的问答模式,而我们却只是频频相遇,谁也没有开过口表白,这算是爱情吗?
爱情如此高尚,我却如此平庸;我离云很近,离她却很远。
多年以后,我在翻阅《合同法》时,恍然大悟,我理解了爱情!一个眼神就是要约,一次牵手就是承诺,可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我想见姐姐的念头越发强烈,连续写了两封信催她尽快见面。我告诉她,这些年来,母亲想她都快想疯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快见上一面。
她终于答应把见面时间提前到四月二十五日,在信中她说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因条件所限,没能读太多的书,生活过得也很艰苦,但是弟弟是名牌大学生,心里还是由衷高兴。
在信的最后,她嘱咐我别再纠缠于谁去看谁的问题,说作为姐姐,她必须亲自来昌平看我。
我就这样掰着手指算日子,虽然偶尔会为没有合适的衣服而发愁,但多数时候我都是快乐的。蜗牛听说这事以后也很高兴,一向抠门的他居然主动提出要把西服借给我,晓帅也贡献出白衬衫和领带。
四月二十四日是一个天气晴好的周末,从中午开始,接人的车就逐渐多了起来,喧嚣的校园也开始安静。我的内心却无法安静,姐姐明天就要来看我,怎能不激动又难过?
晚上我们都没去自习,瞎子怂恿我把西服、衬衣和领带都穿身上,蜗牛、晓帅就在旁边瞎起哄,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鞋子,我就兴奋得光着脚,提着未系腰带的裤子在宿舍走来走去。
“我靠,神经病啊!穿别人衣服都那么兴奋”正当我兴高采烈时,尹维推门进来拿东西,不屑地冷笑一声,毫不避讳就冲我来了一句。
就像有人冲我头上浇下一盆冷水,瞬间就感觉到全身冰凉,瞎子、蜗牛和晓帅面面相觑,我赶紧坐到床上,把上半身全部换下来,当场就全部还给蜗牛和晓帅。
第二天六点不到我就醒过来,翻来覆去再也无法入眠,只好坐起来看着窗外的小鸟飞来飞去。穿上往常的衣服,把书架上的玩具狗擦了一遍又一遍,紧紧攥在手里,好像怕它飞了一样。
第九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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