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我给您解释一下,我没有玩匕首,那只是水果刀,削苹果皮用的,上学期就一直在宿舍。”看见刘大妈亮出家底,我也长舒一口气。
“最近学校发生严重伤害案件,你知道吗?”刘大妈重新躺回椅子,“丨警丨察一直在排查,你是不是想成为排查对象?”
“我错了,刘老师!”我赶紧低头,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盯着露出皮鞋的脚趾头。
“那就好,知错即好就是好学生!”刘大妈脸上阴转晴,“回去跟江洋、尹维他们道个歉,把情况说明一下,大家都一个宿舍的,没有必要弄得水火不容的样子。”
“我这就去给他们道歉!”我又赶紧鞠躬,心里恨得牙痒痒,这帮王八蛋,除了背后捅刀子还善于恶人先告状。
“很好,非常好!”刘大妈右手顶着腰站起来,“江洋这打个,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宿舍拿着刀乱舞,他们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刘大妈每唠叨一句,我就鞠一次躬说一次对不起,下次改正之类的废话。等刘大妈终于口干舌燥拿水杯喝水,我就赶紧告辞。
“晓浩同学,你好好表现哈。”刘大妈和颜悦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还是记得你的,下次助学金会优先考虑你,不要因为这个事嫉恨江洋他们。”
被刘大妈披头概念骂了一顿,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一边怒气冲冲往回走,一边把尹维这孙子骂了个底朝天。
我猛地推门,刚才还蒙头大睡的几位爷全都不见踪影,只见瞎子坐在我床上,听见门响,一个激灵就站起来。
“你小子玩刀弄枪的,害得老子也被告了,姜书记刚把我教育了一顿。”瞎子倒有些委屈了。
“这帮王八蛋,尤其尹维那大麻杆,不是一直号称自己不怕吓吗?怎么刚听见有人被捅,就认怂了?”刚才被教训时的熊样一扫而光,我叉腰在宿舍走来走去。
“你的刀呢?”瞎子指了指桌子,“给老子放好了,莫再惹祸!”
“我的刀?我的刀呢?”我把桌子周围以及床底下都翻了个遍,硬是没找到刀的踪迹,而且我翻书架的时候,竟然发现玩具狗也不见了。
刀可以不要,但那只玩具狗却不能丢,那是我和姐姐分离十余年后剩下的唯一的联系。我恨不得把宿舍都翻个底朝天,但依然一无所有,倒是赶出很多只毛色发亮的“小强”来。
蜗牛贼头贼脑从门缝中伸出半个头来,被瞎子一个苹果核扔到脑袋上:“死货,快来帮你浩哥找他的念想,那玩意儿要是丢了,别说江洋和尹维,我估计即使是你我,日子也不好过。”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蜗牛一拍脑袋,“对了,我去给浩哥通风报信的时候,好像看见江洋往楼下垃圾桶扔过东西。”
蜗牛这一并不确定的消息是我最后一根稻草,我三步当两步从四层飞奔而下,挨个儿把大门口的三个垃圾桶全给打翻,捡了根枯木在垃圾中翻找。
我全然顾及同学们投递来的异样眼神,翻到第二个垃圾桶时,终于在一个装满了烟灰的饭盒中找到了那个玩具狗,上面沾满了浓痰和残羹冷炙。
蜗牛和瞎子看那情形,不约而同就捂鼻子歪向一边,我想也没想就握紧上楼,在水房冲洗了足足二十分钟。从那一刻起,我内心就埋下了复仇的种子,不是因为扔掉了那把匕首,而是将无辜的玩具也扔掉。
我咬着牙恶狠狠推门进屋,江洋他们依然不知道躲在何处,我在宿舍四处转了转,抓起桌上的扑克往地上撒,而且还使劲用双脚搓了好几下。
好久不见阿亚,关键时候我总是想起了他,我要找他好好聊聊。不巧的是,他的室友告诉我说又去搞志愿者了,我憋了一肚子火,只好去“堕落一条街”找阿全诉诉苦。
中午时分,“堕落一条街”显得较为冷清,我心里有事,因此无暇欣赏沿途的风景,只顾埋头往前走,在拐弯处差点与别人撞个满怀。
抬头一看,阿全也是一副急冲冲的样子,脸色有些苍白,头发乱蓬蓬的,好像换了个人似地。这哥们本来还面带怒色想发作,看见是我,挤出一点笑,快速把我扯到一边:“晓浩,大中午得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的习惯!”
“有点事憋在心里,难受,找你说说。”我开门见山从不跟他客气。
“那好吧,咱们边走边说。”阿全迈着大步走在前面,“我也正找你有事呢!你说吧,有啥事,哥们我能帮忙的。”
我就一五一十把最近发生的事粗略给他概括了一下,莫了不忘用地道贵州话问候了一下江洋和尹维:“挨炮狗日的,整得太绝太过分了!”
“是他妈挺欺负人的,晓浩,你看这样,要不要我找人修理修理这两个杂碎?”阿全一边上楼一边快速说,“本来是该我出马搞丫的,但我临时有急事得出去几天,你要确实需要,我帮你找人!”
“这倒不用,就是心里窝火,找个兄弟聊聊。”我很纳闷一向稳重的阿全居然也会有火烧眉毛的时候,“对了,你这到底啥事?这么着急?你走了,你这摊事谁帮你照看。”
“这倒不用你操心,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过些时候你就会知道了。”阿全回过头来,眼睛里满是血丝,“对了,你不能在此久留,我给你介绍一个好朋友,你就抓紧回去,过几天再来,别问为什么!”
“阿全,你到底……”我预感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想要尽微薄之力。
“杨洪,你过来一下,给你介绍个牛逼老乡!”阿全毫不留情打断了我的话,大声超屋子里嚷嚷。
“杨洪,真耳熟的名字!”我自言自语。
正纳闷着这名字跟火车上遇见的那哥们重名。就看见杨洪直愣愣从里屋走了出来。双方一打照面都同时愣了一下。
阿全看看我又看看杨洪,很是惊讶:“别告诉我你们俩以前认识?!”
“确实是老交情了!”杨洪过来拍了我一下。
阿全给我拉条凳子坐下,招呼杨洪给我倒水,又急急忙忙小跑着下楼。
杨洪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以前的短发理成了板发,露出一股痞子气。脸上依然还是那么阴沉:“晓浩,好久不见,看你成熟了不少?”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和阿全怎么会认识?你准备玩多久回去?”我脑子更加糊涂,一股脑儿抛出一大堆问题。
“说来话长,我和阿全一样,也是回不去了。那个大学所谓的预科,实际上也是挂羊头卖狗肉,跟自学考试没什么两样。我想了想,与其在那儿浪费青春,还不如来北京闯荡闯荡。”杨洪语气平缓,看不出喜怒哀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安慰,只好小心翼翼地重复着,特害怕刺激了他们。
“无所谓,咱农村人就相信命运!”杨洪掏出一支烟,自顾自用海绵头在桌上敲了敲然后点上,很享用地深深吸了一大口。
“阿全这是怎么了?平时看他优哉游哉的,即使天塌下来就跟没事似地,今天就跟丢魂似地。”我看着空荡荡的巷子,无法理解阿全突然的惊慌失措。
“也没啥大事,出去避避风头。”杨洪没头没脑抛出这么一句就不再言语。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打扫得还算干净的小房间,摸不着杨洪和阿全他们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对了,和燕燕还联系吗?”杨洪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漫不经心问我。
“联系,也就是时不时通个信什么的,她好像这学期也很忙!”我曾那么狂热地想探寻燕燕所思所想,但是后来我却退缩了,在爱情上我历来都是懦夫。
“她呀!就喜欢折腾!”杨洪还是慢悠悠很傲慢的样子,“参加志愿者呗,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她告诉我说要去支教,给民工子弟小学上课。”
杨洪对燕燕的近况掌握得如此之细,让我嫉妒的同时也有些许失落,当时我的脸一定是青一阵白一阵的。我一度以为我拥有过燕燕,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臆想。
“我给你写过好几封信,后来就陆续没有收到回信,我还挺担心你到底怎么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我刻意没话找话来打破尴尬场面。
“我忘记告诉你了。”杨洪站起来给我加水,“对不起了,兄弟,我离开也是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