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明亚,你怎么来了?”我站在阿亚背后,看着久违的清风,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但是看见她右手打着石膏,腿上厚厚的绷带,又很心疼。
“过来看看你呗,反正下课也早!”阿亚往旁边挪了一步,把我拉到前面戏谑地说,“你要找的人,我也带来了,这任务完成得漂亮吧!”
“嗨,晓浩,以为我失踪了吧!呵呵。”清风还是那样不拘小节,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明显瘦了一些。
“我也是早上刚听到这事,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我不敢正面瞧她,就像做错事的学生,站得板板正正。
“所幸没事,谢天谢地,福大命大!”清风又恢复冲天小辫的调皮劲,“哥们,别老拧着那袋子啊,我先谢谢啦,放我桌子上吧,一会儿求你们带走,或者现场帮我消灭一点,水果太多了。”
“哦!”我赶紧把水果放在桌上,袋子把手勒得发痒发麻,我就偷偷放在背后揉搓着。
第八十九章
这次探望有几个“最”。清风最开心,阿亚最放松,清风的同学最热情,而我则最紧张也最窘,感觉在病房浑身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双手背着不妥,自然下垂不妥,抱在胸前更不妥。
好在天色渐暗,清风挥着左手赶我们尽快回去,开玩笑说自己是志愿者,现在终于被志愿了一次。还说等她活动自如了,要请我们俩去吃自助餐。
自助餐是个啥玩意儿,我闻所未闻,感觉应当是个好东西。不过美味佳肴也比不过清风并无大碍。
我和阿亚走回学校,我慢他小半步,正好可以仔细打量他。一个学期下来,这小子最大的变化就是个头又上窜了不少,再看看衣着打扮,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干净整理,搭配得很得体,也许跟他做志愿者老出去见世面有关。
在启运体育馆门口,宋航远远就叫我的名字,手中扬着一封信:“找了你好半天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寄过来的,你小子不会是发表啥好文章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我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嘴里却一个劲否认,“要是真发表文章了,最先感谢的肯定是你!”
“那我先走了!”宋航半信半疑走了,老远还回头望望。
这家伙肯定觉得我挺神秘,开学至今,几乎一两天就能收到一封信。还动不动收到奇怪的信件,不是本校投递,就是来自媒体。
我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广播电话的回信是采纳文章的通知,还是决定退稿的决定。我本想到宿舍再慢慢看,但实在无法忍住诱惑,赶紧撕开信封抽出信纸。
我扫过信纸上短短几行字,悬着的石头才最终落地。“温馨夜话”栏目组决定播出我那篇寻找姐姐的文章,信的最后是播出时间,还有几句诸如“感谢对栏目组的支持”类似的客套话。
我心花怒放,走在路上都感觉在飞。姐姐,不管你在哪儿,只要你能够听见广播,我就会找到你;母亲,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你愿意寻找,我都要完成你交代的任务。
“三寸钉,干嘛呢?走路都飘起来了!”我正沉浸在喜悦中,却被瞎子一声怒吼拉回现实。
“晚上还去自习吗?”我岔开话题,把信自然地往背后藏。
“自习?没心思自习,今晚找江洋谈谈,身为一班之长,带头把宿舍搞得乌烟瘴气,都多少次了?”一提休息这事,瞎子的火就上得特别快。
他不再说话,气呼呼往宿舍赶,我也紧跟其后,他知道争取休息权这事上,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即使他啥都不说,我也肯定放弃自习参加宿舍大讨论。
我和瞎子已经连续几周无法午休,郁闷越积越多,沉重地罩在心头。
政法大学地处郊区,交通基本靠345支,娱乐只有包夜录像,打牌文化极为流行,我们班则把这种文化发扬广大,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老子实在忍无可忍了,这样下去非崩溃不可!”瞎子气鼓鼓走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冒出一句,“再不给面子,我们就只能孤注一掷了,大不了到时候鱼死网破。”
“我们还能干嘛?你要干什么?”瞎子的话听得我一愣一愣,孤注一掷鱼死网破都用上了,看来两派迟早有一场恶战。
“这你就别管了,对于毫无廉耻之心的人,‘咔咔’,杀无赦!”瞎子跟神经病一样逮住我比划,嘴角扬起神秘微笑。
“你就继续装逼吧!”我不屑地撇撇嘴,“搞得跟‘文丨革丨’似地,神神秘秘。”
“小子,你就等着瞧吧!”瞎子甩开我的胳膊。
从三层楼梯口就听见尹维怪叫,随即是狂热的击掌声和拍打桌子的声音,继而是闹哄哄的争吵。
瞎子微微顿了一下,怒气冲冲地朝宿舍奔去,一边上楼一边骂:“你他妈的一群猪,不懂得点尊重吗?聊过多少次了?!”
瞎子骂“他妈的”这话时,我总是情不自禁想起蒋介石的“娘希匹”,他普通话很标准,但“他妈的”三个字却是浓浓的南方腔,那叫一个原汁原味。
站在宿舍门口瞎子抬起右脚,但他最后还是把脚放下来,我对他的崇拜立即缩水一半,我以为他说的鱼死网破就是冲进去干一仗。
瞎子最终没用手推门,也没用脚,而是用屁股将门轻轻推开。浊气伴随烟雾扑面而来,我扫了一眼早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宿舍,烟蒂和烟灰洒满一地。
江洋、尹维他们眼睛都没抬一下,继续旁若无人地高声喧哗。瞎子一言不发,把衣服和书包从牌神们的头顶扔到床上,拿起饭盆下楼打饭。
“江洋是班长,宿舍休息这事,他应该顾全大局吧!”去食堂打饭的路上,我还是试探和平谈判的可行性,仍然认为只有他才有资格与江洋平起平坐。
“你丫真弱智!卧谈会上咱们不是心平气和聊过好几次了吗?谈到最后我都好想在求他们了,每次都答应得挺干脆,玩的时候还不是都当成耳边风?”瞎子越说越来气,仿佛我就是罪魁祸首一样,“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看尹维,简直就是目中无人飞扬跋扈。”
瞎子说得确实也对,谈判要是管用的话,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早就成兄弟了,卡扎菲和萨达特早就把利比亚和埃及合二为一了,美国就不会一边给中国吃糖一边掌嘴了。
“陈崇这小子也挺不够意思!帮他打饭悉心照顾,关键时候还是进牌局。”我有气无处发泄,也没资格说瞎子那样的大话,于是就开始埋怨“大卫”。
“要说责任,主要还在于江洋和尹维,其他人没这么厚的脸皮!”瞎子还是比较客观,把陈崇排除在外。
“那就没有办法了,一个有钱有权,玩手机就跟玩女人一样;另一个受宠,姜书记刘大妈委以重任,众太监们又都捧得上了天,岂不肆意妄为?!”我认为混社会,有钱有势,有权有人最牛逼,江洋和尹维都给占了,怎不让我自惭形秽?
“你又扯远了,有钱有权又怎么样?尊重别人这底线有没有?别把人逼急了,兔子急了都咬人,走着瞧吧!”瞎子嘴角一歪哼哼冷笑起来。
瞎子的本意应该是向我展示他的厉害,可是我却很不应景地听出绝望,夹杂几分无奈。
“你能有什么底细?除了考试作弊还能干吗?”作为学生,除了作作弊泡泡妞,还有什么可以治得住的?杀父躲妻也不至于。
瞎子葫芦里卖什么药,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想很想知道,我想分享快感。
“景高丨潮丨,官场上的规则就是——不该问的别问!”瞎子又开始装,时而夹杂莫名奇妙的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切,看你神经兮兮的,难道人家坑蒙拐骗,偷鸡摸狗不成?”我特看不惯瞎子拉屎留一半的做法。
“**嫖娼!这行了吧?满足你这个三寸钉的好奇心!”瞎子突然对着我耳朵吼了一句,然后大声淫笑着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