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虽然很多成功人士总喜欢对别人夸夸其谈，说什么人生在于折腾。但是我觉得那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还是好听的，说难听点，就是装！

谁不喜欢安安静静平平稳稳？我就是一个喜欢平稳过日子的人，懒得去折腾，也不敢乱折腾。但是这日子好像钱塘江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还时不时有回头潮，动辄就把人给搞死了。

班级助学金事件刚刚平息，班上好像又有了什么新情况。几个班干部看上去都高深莫测，经常晚上聚在一起开会讨论。

反正用刘兵这小子的话来说，就是众生相。钱进满脸堆着笑频繁进出我们宿舍找江洋，江洋显得一筹莫展，只有蒙俊这哥们依然是一幅悠然自得状。

“小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知道吗？钱进、江洋他们分助学金出问题了，好像有人去系里举报了！”瞎子像风一样进门，把外套往床上一扔，晃晃悠悠咧个嘴就笑，米明其妙的。

“什么好消息？什么坏消息？”这些城里人，总喜欢玩弄文字。

“好消息就是可能会重新分配助学金，你有可能分得一份；坏消息就是你小子和齐容嫌疑最大，因为你们两个又穷而且还没有被照顾到，不排除心生怨恨，报复泄愤，哈哈。”瞎子很兴奋。

“告密这事我不干，让我进老师办公室，还不如杀了我。”这确实是大实话，“谁会去告发？这不都是过去的事？不过，如果刘兵所说的情况属实的话，钱进和江洋他们是挺过份的，他们几个把亲信都给重复发放了一遍。”

不过听见瞎子这个消息我还是有些幸灾乐祸，这点我必须鄙视自己。

“你大爷的，能不能别装了？我怀疑就是你这小子告的，现在谁不知道你家庭困难？辛辛苦苦写了贫困申请，还没有享受过一分钱，你早就不满了，因此你的嫌疑最大。”瞎子还是嬉皮笑脸，但有些咄咄逼人，“老实说是不是你啊？”

“滚！我没那么龌龊，我特别憎恨他们这种行为，但是我永远不会因此去干告密！你太小看我了！”我觉得自己自尊受到莫大伤害，怒不可遏，冲他嚷起来，“你以为我穷困，就能以这样的方式去争取助学金吗？”

刑法学鼻祖贝卡利亚很早就说过，告密是连坏蛋都会深恶痛绝的行为，我怎么又会去用这样的方式争取？如果我要去争取，我也只会面向未来，我从来不会去挖掘别人的过去，更何况是那么不光彩的过去。

“行了，我也只是问问！”瞎子渐渐没有了底气，换下衣服，出门找蒙俊他们聊天去了。

狗眼看人低！虽然瞎子是跟我玩笑，我还是骂了一句。

我从床上站起来，活动一下四肢，闷气一扫而光。心中暗暗对这位有勇气去举报的老兄充满无穷的敬意。看来确实是“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争斗”。

我重新铺开信纸写信，将我同时获得政法大学学籍并且享受国家公费医疗的待遇矫揉造作渲染一番邮寄给家人。另外在公交上听到“浪漫情歌”的推介，我得把姐姐这事写出来邮寄给“温馨夜话”以及“零点乐话”等栏目。

回忆就像损坏的硬盘，影像有些断断续续，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我坐在桌前，看着楼下稀稀拉拉的行人，无从下笔。

“晚上七点在阶梯教室开班会，刘老师亲自点名，准时参加，这次班会有重要事情讨论，具体地点我们定下来后再通知！”江洋推门进来，看了我一眼，也不点名道姓，没头没脑说了这话后又开门出去，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

平日里好像从未看见他那么严肃过，我意识到肯定是班上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否则不会大晚上的开会，而且刘老师还要参加。

班会前的气氛非常沉闷，平日里班干们都会在刘大妈来之间说说笑话，将班会气氛充分调动起来，但今天他们大都跟蔫掉的茄子，耷拉着头，看人的眼神都怪怪的。

看见有同学兴高采烈到处窜动，或者同学之间谈话声音过高，江洋都会站起来用眼睛四处扫射，也不说话，气氛凝重，教室慢慢安静下来，同学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相互之间都在窃窃私语。

刘大妈终于阴沉着脸走进教室，学着姜书记的样子四处检阅一下，然后用眼神示意一下班干部。

江洋走上讲台，一板一眼在黑板上写下“关于工作失误的检讨”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拍拍巴掌让教室彻底安静下来。

工作失误？大家一下子都蒙了，工作没什么失误啊！这不挺好的吗？

“今天我们班会主题不是讨论元旦联欢会，而是我代表全部班干向刘老师作检讨。”江洋刚说完，教室里立刻象炸开了锅，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今天他们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关于上一次助学金发放工作失职，主要责任在我，与其他干部无关，我是班长，我承担所有责任。工作出现这么大的问题，主要是我组织纪律不够，没有把好关，没有把助学金发放到最需要的同学手中，家庭特别贫寒的同学有怨言理所当然，更是人之常情。”

刘老师一言不发，蒙俊请她坐下她也没搭理，其他班干也就战战兢兢陪站。

“我们大家都知道，最近刘老师身体一直不好，开学这事就让她操劳过度，又发生这么大工作失误，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我决定临时把大家召集过来开这个班会。因为钱进具体负责本次助学金发放，现在就请他把这次贫困人员名单的确定，还有发放理由都向刘老师同时也向大家讲述一下。”江洋眼睛冷冷扫了一下全班，目光所到之处冰凉一片。

“当然，我刚才也说了，钱进虽然是具体执行者，但责任在我！”江洋走下讲台前，又补充了一句。

“各位同学，我工作中也过于粗糙……”钱进弓着站起来，打着哈哈开口就承认错误。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大妈毫不客气打断，只好讪讪地朝刘大妈笑了笑坐下。

刘大妈大概是真正生气，她酝酿了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良久才低沉着说：“简直胡来，不成体统，经济法2班是一个高素质团体，不是乌合之众，班干是同学们信任选出来的公仆，不是凌驾于同学头上的特权阶级，但是为什么有的班干部就能那样狠心？”

刘大妈用手拍打着桌子，顿了一会儿继续提高声音质问：“大家都是政法大学的学生，来这里绝对不是来学习怎么去逃避公正，为什么有个别班干部能够一手遮天？我们班是一个团队，任何一员都应该感受到集体的温暖。关于上次发放贫困助学金事宜，有贫困同学到我办公室反映，我也查过了，不是同学乱说的，是你们这些干部工作有问题，但是鉴于第一次，我就没再深究。”

教室里开始炸锅，大家不再是窃窃私语，而是交头接耳互相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老师继续追问：“上次可以解释为工作失误，这是还能算失误吗？故意为之吧，这次又瞒着我私自把助学金发下去了，这是胡搞，不负责任，这又做什么解释？”

“刘老师您别随意听信谣言，我以人格保证，这次确实是工作上的失误！”江洋乘刘老师喘息的机会迅速插嘴。

刘大妈用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右手放在胸口上：“你们扪心自问，看看自己的良心是不是获得了安宁，这是多么严肃的事件？这事儿不光系里重视，学校也高度重视，今天姜书记本来亲自过来的，但临时有会议，指派我下来调查这个事情！

“至于是工作失误还是另有其他原因，过程不再重要，但结果让我失望，非常失望！当然，越级反映问题的同学也有程序不对的地方，这些问题完全可以系内部就解决的嘛，我不怪你，只能说明我不再得到你们的信任！

“我得敬告某些同学，既然已经获得大笔助学金就该知足常乐，现在为了点蝇头小利，有必要处心积虑与其他贫困同学争吗？你自己心安理得吗？你要知道，这点救助对你来说已经属于享受生活，但是对其他贫困生来说却是燃眉之急。

“我们是社会主义，不是资本主义，不存在剥削，更不允许存在以权谋私，今天重点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找到事实。那好，现在给我念一下你们几个干部确定下来的名单，让我看看你们都是什么标准？”刘大妈的语调越来越严重，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