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属于有贼心无贼胆的主子，有春心无色心。一大堆仁义道德还有政法学习的荣誉都压在我肩膀，我不可能越雷池半步。

看见我们不为所动，少丨妇丨也并不强求，依然笑嘻嘻地打圆场：“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不勉强你们啦！来我们家的都是熟人，以后你们要是来，我还给你们折扣价。”

我有些慌乱地点头，齐荣这次反而安静下来，既不手舞足蹈也不发表任何言论。

那少丨妇丨倒回自己店，一边走一边不忘继续推荐：“我这里环境好，干净又安全，口碑是不是吹的，是靠信誉树立的，你们可以去问你们的大师哥们，他们都知道我家，下次来的话就记得我家，从东门出来的第四个巷子，绝对给你们优惠！”

我们讪讪往回走几步，又心有不甘，很想探寻这个著名的街道。等少丨妇丨缩回店里后，两人又心照不宣继续往前走。

街道很长，越到后面越冷清，各种网吧、录像厅招牌少了，但出租屋的广告却逐渐多了起来。

这个街道的村民并不傻，一次投入即可一劳永逸，因此，街道的尾部正在大兴土木。到处都堆满了啥子和水泥，地上有深深浅浅的集水。

我们步履艰难地往前推进，既要关注脚下又要抽空观察地形。街道深处的架构与街口处大同小异。街道与巷子的关系和谐，像地道战沟壑相通的布局。

“回去吧！”站在最后一家网吧门前，看着继续向前蜿蜒的街道有些后怕。因为网吧进出的人大多染着五颜六色的长发，看上去有些狰狞无比。

“我数数有多少家网！”齐荣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尤其是在刚才少丨妇丨招揽顾客的地方，特意放慢了脚步往里面瞅。

回到街口边，前来打发无聊时间的学生开始多了起来，他们脸上挂着无所事事，有不少眼睛里还满是血丝。兴许是昨天晚上鏖战通宵后，现在正准备前赴后继冲锋陷阵。

公厕对面的那家网吧因为正对“狗洞”，生意最为红火。除了正对“狗洞”，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那就是“解决”问题比较方便，不用耽误太多时间。

“多少家网吧？”我戳了辍他。

“嗯？”他思维显然正不知翱翔于何处，惊讶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多少家？也数不清楚，反正挺多的！”

我其实也弄清楚到底有多少家打发时间的场所。在这条街上，网吧、录像厅、饭馆、洗浴中心和保健屋各自占据自己的天地。

大二下学期，我和阿炳因为休息权问题跟尹维打了一架。阿炳去找姜书记回报，我则极为无聊，溜达到街上来，想全面、认真地统计过一下数量，以便能够很好地打发时间。

但是这些巷子并不规整，导致场所频频地交叉，换一个角度，同一家店就可能被认定为两家，我的脑子彻底混乱，“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也就彻底放弃了。

需要强调的是，直到毕业我也没有完全把巷子都钻完，因为这条街道不断在延伸。反正每一次骑车从巷子里闯过，都会有新的发现。

有一次我甚至发现街道最深处还有酒吧。在偏僻的北京农村居然有现代化的酒吧，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探访“堕落一条街”不枉此行，我总算见了世面，大概是因为过于紧张与刺激，那几个小时里竟然忘记了肌肉反应的事。

直到我们决定返回学校时，齐荣狠狠拍了我一下，我们才知道自己仍然是有伤在身。两个都不约而同地咬着牙弯下腰哼哼了半天。

“时间不早了，先吃点东西再回宿舍吧？”齐荣假装四处找饭馆，眼睛却又不由自主往少丨妇丨所在那边的巷子张望。

“算了吧！很贵的，等食堂开门再去打饭吧？”我不敢轻易冒着断粮的危险来打牙祭尝试。

“不贵不贵，我们前些时候来吃过，反正这次参加长跑比赛，奖品是必须的，这顿饭就当班级给我们发奖励！”齐荣信誓旦旦打包票。

那顿饭花费了20多元，aa制，每人10元，当时觉得掏这点钱出去手还有些涩，感觉像是从身上撕下肉，走出饭馆了我还懊悔半天。三分钱逼死英雄汉，班费、医药费，再加上下馆子的钱，不提前弹尽粮绝才怪。

回到宿舍后我赶紧打开笔记本，在“费用”一栏里详细记录消费时间、地点、项目以及消费金额。

国庆长假就在肌肉极度刺痛的折磨中度过。没到深夜，空荡荡的宿舍有些恐怖。这要归功于“卧谈会”上大家贡献的妖魔鬼怪故事。

蒙俊还绘声绘色讲述政法大学的种种自杀内幕，还振振有词地说公寓六号楼大门上悬挂着一面“照妖镜”，是风水先生下过咒语专门趋魔的吉祥物……

为了减少晚上上厕所的次数，我甚至都不敢喝水，把灯打开后靠在床头看《莎士比亚全集》。

白天阳光不强烈的话，我们会去“尿坑”边聊天。聊到生活的艰辛时，大家都沉默不语。我和齐荣交流虽然有些障碍，但是谈及贫穷的窘迫时心却相通。

齐荣的血液里大概混杂了躁动的因素，他高兴时手舞足蹈，悲伤时就哭天抢地，谈及钱进不声不响受助一事，他的鼻涕眼泪酒开始顺着脸往下流，挂在下巴上摇啊摇，等到快要掉下来时，他右手概括性地扫过，全部收进手掌。

我老觉得他有些怪怪的，可是又找不到详细的理由，他动不动就会大哭一场，让我有些莫名其妙，说出来也会让人匪夷所思。

九十年代末期，首都钢铁厂还没有搬迁至曹妃甸，北京的空气污染极其严重，十天半月才可能清晰看见月亮，有时候一个多月才能看见蓝天。

昌平虽然地处上风上水之地，可算是整个北京市空气质量最好的郊区之一，但也整天雾气沉沉，心情压抑得难以名状，齐荣的哭泣更是加重了这种莫名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