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青年教师李少寒搭乘一辆宇通公交车到台前县郊外十五里远的老河小学去报到,心情患得患失。生活就像魔术师要变幻出来的东西,即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没钱没权想在县城机关端个公家的饭碗堪比登天还难,县教育局委派他去老河小学报道如此神速却是预料之外。“家有三都粮,不当孩子王”这话虽然有点贬低教师这个职业,但吃着教师这口饭,总比在家赋闲强吧。
花了两元五角购买了车票,找个临窗的座位,把屁股安放妥当,便侧望着窗外慢慢往后退去的葳蕤的玉米地和挺拔擎天的钻天杨,不安分的脑际浮想联翩。一会儿便昏昏欲睡。路两边的乡村景色单调重复,无非是树木和村落构筑成的写意画,而且蓬头垢面的一副永远也洗不干净的模样。
顿觉去老河小学任教的场景万般熟悉……这莫非成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噢,远不到三十年,此一时彼一时,过去他从小就冰雪聪明,是老师的得意门生,跃出了农门。而今终于又轮到自己。终于,时过境迁,在外求学若干年后,又返回了村庄,心中稍微淤积着落魄之感,虽说不是自己土生土长的村庄,但村庄与村庄根本没有本质的区别。
沿途很村庄的景色对于生在在农村的李少寒而言,没有丝毫的吸引力,甚至有点索味寡然。浑身疲惫不堪,干涩的眼皮不时蜻蜻点水似的拥吻一下。当他的前脚跟刚迈进温柔之乡的门槛时,后脚跟又被诚心和他作对似的公交车夸张性的颠簸拉回了现实。
窗外的空气被炙烤了一天,从窗外流泻进来,散发着疲惫不堪的慵懒气息,催发着乘客的浅睡或微微的鼾声。
乘客的脸上浮现出一副长途跋涉的倦容,一个个无精打采,仿佛在这辆短途公交车上已经乘坐了几十年上百年似地。这样的车少寒做过几次,每次就是临上车时精神再嘉,最终也抵御不了路途的单调所引发的瞌睡的侵袭,只是在司机急刹车或急减速时头部碰到前面的椅背,才曚曚昽昽地睁开眼一小会,紧接着又是习惯性地跌入睡眠的深渊。
作为一个农民的孩子,他养成了随遇而安的性格,无论是对待自己的学业和前程,抑或是坐车走在单调乏味的路途中,他从来没有诅咒过什么,即便诅咒也不能改变什么。对付单调乏味的旅途最好的办法是睡觉,机遇好了,睡眠中还会等到光怪离陆的梦造访。
他的头再一次和椅背发生轻微的撞击时,迷迷糊糊地醒来,车到站了,又停止了,上来两个,下去三个,车重新开动,他又跌入梦的深处。
颠簸不平的路面由于年久失修像麻子星罗棋布的脸庞,公交车左拐右弯地小心翼翼的前行。尽管这样,颠簸起伏的车身把车底的弹簧板压的发出吱吱扭扭很色情的声响,致使少寒的头不时地触到前面的椅背上。
一缕缕微弱而奇异的洗发水的气息很固执地钻入少寒的鼻翼,如同百合花瓣被揉碎之后的香味,夹杂着阳光晒过的编织物的气息,还有刚沐浴过后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他不用睁眼,就知道前面的司机座位上,换了一个女司机,就坐在自己的不远处。诱惑少寒鼻翼的香味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nainai个熊,当官的少pao两次妞也该把这路修好吧!”
粗俗的语言出自那一个超脱凡俗的女司机之口,少寒忍不住遁声看了她一眼。她穿一身天蓝色工作服,衬衣的衣领高高竖起,护着一截脂玉般的脖颈,星眸闪烁,含沙射影地掠过一丝桀傲不驯的乖戾。少寒被她白皙的肤色折射出的美所折服。她有一副古希腊美女的鼻翼,一个完美无缺的鼻子。她的眼睛漆黑迷离如秋天的两泓秋水,一头具有现代气息的长发,被手帕绾着,随意地耷在脖颈上。
公交车的方向盘在她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紧攥着,显得乖巧听话。时而左转时而右拐,躲闪着坑凹,躲闪着不守交通规则的车辆与行人。汽车像喝高了的醉汉一样在坑洼不平的乡村公路上左晃右摆。少寒从那女司机唇边被压平的绒毛上辨别,她是个有过xing生活的女人。
在女司机的掌控下,公交车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向前蹒跚,差点与一辆加塞的破桑塔纳相撞。公交车驾驶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粗野地骂道:“你妈的,回家急着吃nai啊。”桑塔纳副位上一个糙汉挑衅地说:“想吃你的nai。”由于身体结构的差异,男人和女人对垒,女人占上风头的机会不多。桑塔纳的糙汉感觉既然堵塞在这里了,闲着也是闲着,就饶有兴趣地和女司机磨牙拌嘴。他从桑塔纳里探出半个硕大的头颅,色迷迷地盯着女司机,大声问:“小姑nainai,陪我玩玩吧?”女司机不动声色地喉咙里呼噜了几声,撅起嘴,将一口浓痰,准确无误地喷射到糙汉的脸上。
随后,堵塞溶解了,女司机很解恨地向恼羞成怒拭擦痰迹的糙汉抛了一个媚眼,脚一踩油门,公交车像猛挨一鞭子的驴,蹿了出去。
这个表情冷峻气质高贵说话粗野的女司机吸引了少寒的注意,把他从睡意中唤醒。女人的身世像一首当今流行的朦胧诗歌,不要说读者看不清诗歌的脉络,就是作者也是跟着感觉走。她不去当演员真的亏材料了,怎么能在人迹纷乱的公交车里度过自己的青春美好年华呢。
路面越来越难走,如履薄冰,蹒跚学步的公交车终于焊接在长龙般的汽车尾巴上停滞不动了。女司机唏嘘哀叹着,熄了火,摘掉手套两只白嫩的手交叉在一起压出咯吧咯吧的脆响,歪斜着脸说:“比从娘肚子里爬出来都慢。”
少寒不善于和陌生人搭讪,尤其不善于和陌生女人搭讪,更不要说面部如卫星云一样诡秘莫测的美丽女人了。但今天,少寒有想说话的冲动,他酝酿了一下讨好的说:“不仅慢,还那么拥挤不堪。”
女司机接过李少寒的话茬纠正似的说:“可不是,还没待在娘肚子里舒服呢。”
她说完话,盯着少寒的脸,眼中流露出挑衅的眼神,从姿态上看,又似乎针对少寒的回答。少寒有点惊诧女司机的口气,能把裤裆里的玩意说的从容不迫像家常便饭脸不红耳不赤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有着古希腊美女鼻子的女司机。他感到自己的触须已在狂疯拔节向那朵面临花期含苞欲放的花儿伸去。少寒感到与她的距离缩小了一半,但还在心底滋生出一些对这个女司机不满和厌烦的情绪来。真的,与这种庸俗不堪的女人说话,打腹稿简直是种浪费。
“我想与你比niao脐子,一竹竿撑到底。”
所有过渡性的语言统统抛弃,像遇到一条逼仄的小河,一抬脚就可以横跨过去。女司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比少寒还横地吼道:“你不怕老娘我把你夹死。”
女司机连续喊叫着威慑力极强的话,像一梭子连发的子丨弹丨把少寒的威风一扫而尽。
女司机呆滞不动,泥塑一般。少寒离开自己的座位,摸索而来,按住她的胸脯,把张开的嘴唇扣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她的身体像浸谁过多的土坯缓缓地倒在少寒的怀抱里,喘息着的唇乱拱,像一头觅食的小兽。
她捧着少寒的头,配合着把唇凑到他的嘴上。她的唇没有一丝弹性,凉丝丝的,像被人吮去滋液的西瓜皮。少寒感觉乏味,无聊透顶,挪开嘴。女司机却像一头斗红眼的小公鸡,扭着身子乱动。折腾的少寒手忙脚乱。
哎,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他攥紧她的手腕,不断地把她胸中的熊熊燃烧的欲火扑灭,扑灭,再扑灭。
少寒被她的执着给弄笑了。
“你笑什么啊?”女司机停止运动后,懵懂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