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金子的假病历计划被李大夫戳穿了。最受伤的是金子娘，她一激动，瘫倒在地，众人将她抬到炕上。李大夫撸起袖子，掐人中，撸二脉，金子娘方才醒过来。顺了一口气，她说，李大夫，谢谢你，要不我还蒙在鼓里呢？李大夫一笑，说，举手之劳，何以言谢。老太太，你不能再动气了，要心平气和，有啥说不开的呢！？金子娘掏出5块钱递给李大夫。大夫没接，只是说，你闺女没病，这钱我不能收。说罢，他说声告辞，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李大夫走后，屋子里的空气再次凝固起来，春生爹娘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也不敢说话，生怕哪一句话触动了金子娘的神经，她再昏厥过去。沉默良久，金子娘说：“亲家，亲家母，现在你们可以放心了，我闺女不是废柴。”她坐起来，又说：“我代表我死去的老头子向你们道歉，我发誓，我的闺女要是生不出个一儿半女来，我就不得好死。”

金子娘起了重誓，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春生爹也跟着明白过来，原来金子娘只知道女儿骗他，却不知他们老两口也有份儿。他便顺水推舟：“亲家，孩子不愿意生，那就缓缓，毕竟他们还年轻嘛，工作第一。”

春生娘拉过金子娘的手，说：“可不敢再逼孩子了，今天她能弄出个假病历，明天就能弄出个假孩子。”

“她没那个胆量。”金子娘转过脸，对金子说，“我立的誓，你记住没有？”她看见女儿耷拉着脑袋，正用手指抠着炕席上的白皮苇，又接着说，“再有一次，咱俩就断绝母女关系。”

金子点点头。这一点头倒不打紧，但众人都明白，生孩子这事儿又回到了原点，春生的烟白戒了，假病历白开了，最为关键的是，行得通的办法他们都试过了，现在他们彻彻底底没招了。

多年之后，春生在跟儿子谈起这事时，他用了两个字来形容金子：惊异。在她眼里，金子是个让人惊异的女人，他爱她，更爱她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这些想法让没有头绪的事儿豁然开朗起来。

“我有招了。”第二天晚上，金子快步走进春生家，把这句话说得摄人心魂。春生从他屋子冒出头，说，我这脑袋都想炸了，还能有啥办法？金子说，那要看你同不同意？春生一愣，国字脸上升起一片晚霞，难道你真要跟我……春生娘看不下去了，说，生子你可想明白了再答应。

“闺女，难道你想借鸡生蛋？”春生爹磕了磕烟袋杆。

金子点点头，又看了看春生，说：“就看他答应不答应了。”

“我不同意。”春生是个实惠人，他往后一躲，摆摆手，说，“除非你跟建业离了。”

春生爹看见金子笑了，他也跟着笑起来：“不是跟你，是跟建业。”

春生挠挠脑袋：“啊，你跟建业有个孩子，让我当爹，是吧？”

金子使劲点点头，说：“你答应不答应？”

春光生吱吱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春生娘再次提醒春生，生子，这事你可想明白了，金子他娘活一天，你就得当一天爹，活十年，就得当十年。春生看见金子正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他把脸一仰，说，当就当，我朱春生怕啥？他又问金子，你不是说林建业不同意要孩子吗？

“我会让他同意。”金子明白，让建业同意要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春生这边彻底指望不上了，她不可能和他生孩子，娘又逼得紧，所以她只能从建业身上想办法。硬来肯定不行，她了解他的秉性，他是那种认死理的人，决定的事儿雷厉风行。决定不做的，你用八匹马拉着他，他也不动窝。所以，只能来软的。

金子的怀孕计划一共分两步，第一步是春生爹娘出马。这天晚上，春生爹娘在金子的串联下，打着找女婿喝酒的名义，来到建业家。建业特意从李大牙那里蹭了半瓶五粮液款待春生爹。喝酒是假，所以，酒喝到五分时，春生爹便张嘴了。

“建业，能听爹讲句话不？”

“洗耳恭听，岳父大人。”

“你岳父我想抱个外孙子。”春生爹看见建业的脸上闪过一点油光，没等人家张口，他又说，“建业，你听我给你分析，你看，我家大丫头，人在北京，人家有孩子，也不能留在我身边，大丫头指望不上。春生呢，还没结婚，更别提要孩子了。我思前想后，能让我抱上外孙子的，只能靠你和金子了。”

建业听着听着，发现岳父大人说的这套很耳熟，岳父说完，他才想起来，这不是林国栋的那一套吗？他笑了，回答道：“岳父大人，要孩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啊，我得戒烟半年，还得把酒戒了。作为一个医生，我得为我的孩子负责。”他把他反驳林国栋那套照搬过来，说给了春生爹。

“你是个医生，这个你比我们懂。”春生娘也喝了一杯酒，该她上场了，“我原以为你不稀罕孩子呢，我就担心啊，闺女一旦怀了，你还不得让金子把孩子打了！？”

建业一笑，说：“你们二老放心，只要孩子是健康的，那就生下来。”

金子心里暗笑，要的是就是你这句话，她看看春生爹，又看看春生娘，眼睛一眨，这是他们定的暗号，眨眼代表计划成功。

金子的第二步计划是生米做成熟饭，她准备将避孕药作为突破口。金子服用的短效避孕药，是从例假当天算起的第5天开始服，每天晚上服1片，连续服22天，可避孕1个月。然后再从例假的第5天开始，继续连续服22天。但如果其中一天或者几天没有坚持下去，那就意味着避孕失败。

这天晚上，金子早早吃过晚饭，洗漱干净，她在等他上床。建业端着洗脚盆走进屋，站在屋子中间，足有半分钟。金子问他咋了？他屏住呼吸，脸憋得通红，腮大如鼓，突然，他放下洗脚盆，操起一张报纸，跑出屋去。他再次回屋时，脸上的褶子被烫平了，宛若刚刚吃下一碗红烧肉，气色也跟着红润了。他走到书柜跟前，拉开中间的抽屉，说，晚上没吃啥啊，咋会拉肚子？抽屉里装的全是药，他在里面翻找着能对抗腹泻的药物，翻着翻着，他对金子的避孕药产生了兴趣。他背对金子，手里拿着那板避孕药，一板药只吃了两粒。金子催他，赶紧上床睡觉，他转过头看看金子，把避孕药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他发现了她的计划。但是，他没有拆穿它。他找到腹泻药，温水口服，用剩下的水漱了口，他瞄了一眼她，拉灯，最后躺上床。随后，她的呼吸立刻覆盖了他，她凑上嘴，说，我要苞米。建业翻过身，脸朝外，答道，都快拉死了，哪还有劲儿啊。她从后面抱着他，继续撒桥，我不管，我要苞米。他突然坐起来，趿拉着拖鞋，捡了张报纸，说，又来了，又来了。

这一夜，建业跑了不下五次茅房，直到金子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他起夜的频率才降下来。第二天和第三天晚上，他的腹泻仍不见好转，似乎更严重了。金子让他去医院挂个吊瓶，他却说，他是个医生，这点小病他能治。第四天晚上，吃过晚饭，他终于躺在床上，悠闲地看起报纸来。

“你那报纸是看的，还是用的？”金子问。

“看的看的。”建业扭过头，支楞着板牙说，“总算好了，哎，这些天快拉死我了。”

金子关了灯，摸上床，她开始燥热起来。

建业搂着金子，说：“媳妇，我问你一个事儿。”

“啥事儿？”

“那避孕药，你是不是不吃了？”

如果不是黑暗掩护着她，那他肯定能从她脸上看到慌张的神色。她心里明白，事情败露了。她解释道，那药对身体不好，我怕以后怀不上。建业翻过身，搂着金子，说，对，那药咱们不吃了，对身体有害。

金子瞪着大眼睛，一愣，他就覆盖了她。突然，灯亮了，金子抱着被，喊道，这是啥？

“这是我们医院发的，新型避丨孕丨套。”建业笑的无比开心，“我把李大牙那份也领了。”

金子有点哭笑不得了，她发现任何事情都很难逃过他的眼睛，他几乎长到了她的心里去了，用他的话来形容她，“媳妇，在我面前，你就是透明的，那些小招数，我打小都用过了。”

自打怀孕计划失败之后，他们掰苞米时便开始使用新型透明的避丨孕丨套，每次，建业都扬着脸，说，“这个环保，还安全，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吃那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