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峰回路转

玉翠听罢冬生所述，长久不语，泪水充盈着眼眶，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冬生见她如此，愈发觉得自己形秽不堪，无地自容。遂开口言道：“爱妻不必如此，大丈夫一言九鼎，你要打要骂，要杀要刮，凭你便是，从今往后，我与你当牛做马。”

玉翠闻听，“噗！”地一笑，一手抹泪，一手伸出两个手指，在冬生眼前晃了晃，言道：“此话你说了两次了，一是你我婚庆之时，二是于此，也罢，你自去马棚，取了缰绳，套在脖子上，让为妻我骑两圈，我便饶你。”

冬生闻听，豁然想起以前的确说过，遂一骨碌爬起，嘴里言道：“这有何难？”随即跳下床去，夺门欲出。

玉翠将他叫住，“罢了罢了，谁与你当真呢？只是我这人间一游，颇有些感触，尤其是去胡州找你，落入那王五之手，九死一生，可叹这人世，也真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好在有你，能把实话相告，也算坦诚，既然爱过了，我也不后悔，只是以后，你可不许负我！”

“那是当然，我当时实是怕你去胡州找我，担心你落入王五之手，凶多吉少，事出无奈，才与那三夫人……唉！不提了，不提了，你快说说，你是如何脱身的？”冬生说着又回到床上。

玉翠见问，遂把自己与杏儿，去往胡州的经历，细说了一遍，夫妻俩如是又感慨了一番，眼见已是四更天，方才蜜意缠绵，相拥而卧。

次日，玉翠忙着购置田产，并筹措来年种田养蚕等事宜；冬生也开始置办桌椅，招募学童，预备创办私塾；老太太则命两个丫鬟，挨家挨户的施舍银两，又到庙里烧香，祈求玉翠再次怀孕。

转年春暖花开，玉翠便从庄里雇了青壮短工，忙着种地养蚕，余者田产，皆又分租给无田户，自等来年收租；冬生的私塾也正式开张了。闲暇之余，他也到地里帮玉翠打理田产，或修理农具织机等，如是男耕女织，不出两年，家境回转，储蓄丰盈，那四百两银子也早早凑齐了，专等日后查访主家，如数奉还。

老太太见家境转好，甚是欢喜，然仍有两件事却是揪心，一是那王五，至今下落不明，官府也无号令捉拿的消息，此贼不除，必有后患；二是儿媳玉翠，至今没有身孕，虽请过郎中，下药煎服，却是无济于事。

是日正自愁闷，忽见玉翠进来，老太太欠身便道：“我儿劳作一天，甚是辛苦，还不回去休息，又来此作甚？”

玉翠施礼，挨婆母坐下，遂道：“娘呀，眼下咱家峰回路转，且是蒸蒸日上，只是儿媳仍有一事纠葛，特来找娘商量商量，望娘给儿媳做主。”

老太太把玉翠拉近，一把搂住言道：“我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还是那冬生又欺负你了？”

玉翠摇摇头，却是不语。

老太太急道：“那是怎么了？别让为娘着急，快快讲来。”

玉翠见老太太真急了，适才一笑言道：“娘呀，儿媳自大难至今，恐怕身体受损，不能再生养了，儿媳有心把杏儿给夫君充作填房，若怀个一男半女，也了了儿媳的心愿，不知娘意下如何？”

老太太闻听，一把将玉翠楼紧，口中念道：“我的儿呀……阿弥陀佛。”竟说不出话来。

第八十章：欲往胡州

是日，冬生与杏儿圆房，耿家上下，张灯结彩，虽是按老太太的旨意，一切从简，却也热闹非凡，不仅长工短工们均有赏钱，街坊四邻也被请来赴宴。

玉翠从后院厢房，搬入了正房，这正房原本应老太太居住，可老太太因在前厅住惯了，待客也方便，故把正房让给了玉翠。

玉翠收拾妥当后，便来到老太太屋里，燕儿献过茶便到后厨帮忙去了。老太太喝了口茶，随即言道：“我儿忙碌一天，还不赶着回屋歇息，这么晚了，又到我这里有事吗？”

“儿媳却有一事，想与婆母商量商量。”玉翠言道。

“我儿何事？快快讲来。”老太太喝了口茶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咱家又恢复了元气，实是需要个管家，但前两次均没遇上好人，故儿媳一直不曾提及，不知婆母意下如何？”玉翠言道。

“我儿提得正是，娘也想过，只是尚未遇到合适的……”话没说完，丫鬟燕儿匆匆跑进来言道：“门外来了一位老者，不及答话，便倒卧在门前，大概是饿昏了。”

老太太闻听，忙道：“快去叫你家少东家，拿些吃的与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不一会儿，冬生便领进一位老者，那老者见了老太太倒身便拜：“多谢老夫人救命之恩。”抬头又看了看玉翠，一旁的燕儿赶紧冲他介绍道：“这是我家少奶奶。”

那老者又赶忙叩头，“多谢少奶奶。”遂又将脸转向冬生。

冬生也借着烛光，细细看这老者，不禁一惊，“你是……？”

那老者这才认出了冬生，赶紧叩头言道：“这不是耿大人么？”

“哎呀，原来是您！”冬生也认出了老者，原来这老者正是胡州城里卖唱的那位，冬生随即问道：“前辈快快请起，为何流落至此？你那孙女为何不在身边？”

老者见问，长叹一声，遂站起身来。燕儿推过一把椅子，请老者坐下，他喝了口茶，适才开口言道：“小老儿复姓欧阳，单字名伯，乃汴梁人士，贱妻早亡，膝下留有一子，倒也勤奋，自小发奋苦读，果中了进士，圣上降职当朝为官，遂娶妻生女，然不出数年，因得罪了小人，被人参了一本，夫妻双双冤死狱中，只留我祖孙二人，迫不得已，以卖唱为生，四海飘零。”说完以手拭泪。

燕儿续上茶，欧阳老人喝了一口，遂又接着言道：“那年流落至胡州城下，幸与耿大人相识，不想大人也被奸人所害，罢官免职，自大人走后，我二人便用大人给的钱，在胡州安顿下来。转年因沿街卖唱，不慎冲撞了知府大人的轿子，被那苏知府的手下一顿好打，还把我孙女生生抢进衙府，充作婢女，小老儿几次三番，去府上要人，却被那苏知府逐出了胡州城，真真欲哭无泪，欲告无门，适才流落至此，恰遇恩人，不然我命休矣。”欧阳言罢，雷飞如雨。

老太太遂道：“你且休要悲伤，此事容我们慢慢替你想办法，若你那孙女果真在苏府做使唤丫头，依老身看来，倒不是件坏事，起码丰衣足食……”

老太太还没说完，即被欧阳打断：“哎呀，老夫人何出此言？我祖孙二人，宁愿忍饥挨饿，也不愿骨肉分离，况且那苏知府何许人也？我孙女落入他手，实没好结果。”说完不住流泪。

玉翠一旁插嘴道：“你且先在我家住下，容我等从长计议。”

“小老儿谢过少奶奶。”欧阳遂起身作揖。

一直不说话的冬生，此时击案而起：“这苏琴目无王法，实属可恶，欧阳老伯且放宽心，明日在下便前往胡州，找那苏琴评理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