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削职为民

闻听冬生回来了，苏琴的心里稍稍有些紧张，但一盘算时日，遂又把心放了下来，屈指算来，已经月余，说不准儿圣旨即刻便到。

于是苏琴正了正官帽，冲阿福言道：“我且问你，那知府大人可曾擒到王五没有？”

“只听说擒了几个毛贼，却不曾听说擒到王五。”阿福回道。

苏琴闻听，微微一笑，随即又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本官做主，不用惊慌，你且下去吧。”

“多谢苏大人。”阿福点头告退，苏琴正要起身，又有兵丁来报：“启禀苏大人，知府大人带一伙刁民，杀气腾腾直奔米厂去了。”

苏琴一惊，遂抬手招过两名衙役，低声吩咐道：“你二人速去驿站，若见京城来人宣读圣旨，务必将其引到米厂。

“是。”二衙役答应一声去了。

苏琴整装出门，带了两名随从，骑马朝米厂而来。远远就见冬生，正在训斥管事的小吏，颇有些要拿小吏开刀的意思，遂跳下马来，一边搭话儿，一边笑呵呵地朝冬生走来。

冬生也瞥见了苏琴，二人目光一碰，却又各自闪开，犹是不想正面交锋，却谁也不甘示弱。

此时，天空骤然飘下片片雪花，二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不是冬生出现幻觉，就是苏琴有意把脚步放慢，似乎二人再也走不到一起了。

冬生故意朝押解小吏的衙役高声吼道：“尔等听着，速将这贪赃枉法的狂徒，与我打入大牢。”

苏琴闻听，也不示弱，遂开口言道：“大人息怒，此等小事，我看就不必了吧。”苏琴说着走上前来，掸了掸身上的雪，适才又拱手言道：“大人刚刚下山，倍加辛苦，本应好好休息才是，何苦为这区区小事，大动肝火，来来来，快扶知府大人上马。”

“且慢。”冬生抬手制止，并不理会苏琴，而是面向众人拱手言道：“诸位乡亲父老，这位苏大人说了，此乃区区小事，尔等且都说说，眼下大雪封门，家中妻儿老小，却无米下炊，还有何事，能大过此事？”

“望大人为小民做主。”

“望大人为小民做主。”

众人言罢，纷纷跪倒。冬生随即把目光又转向了素琴。

苏琴的目光与冬生的目光再次接触，苏琴不得不低下头来，他的脸一阵热一阵冷，心里左右不是，却也无奈，可恨圣旨迟迟不到，他也只有当众跪倒，任凭知府大人治罪了。

然，就在苏琴渐渐下跪的同时，他猛然瞥见，远远的几匹快马，正朝米厂飞奔而来，他的腿又渐渐挺直了。

众人都回过头去，眼见那几匹快马冲进院来，京城来的钦差大人，首先勒住马缰，手托圣旨，跳下马来。他上前几步，瞟了瞟众人，遂高声言道：“胡州知府耿冬生接旨。”

冬生闻听赶紧过去跪倒，钦差高声念道：“查，现任知府耿冬生，平庸无能，民怨载道，有负圣恩，辜负百姓，酌，削职为民，钦赐。”

“臣谢主隆恩。”冬生接旨。

钦差遂又拿出另一圣旨，高声言道：“知府通判素琴接旨。”

“臣苏琴领旨。”苏琴跪倒。

“朕命你为胡州知府，即刻就任，尽职尽责，钦此。”

“臣苏琴谢主隆恩。”苏琴接旨在手，遂起身言道：“钦差大人请留步，且随卑职回府，侍奉些茶点再走不迟。”

“罢了罢了，本官还要回京复命去哪。”钦差说完上马而去。

第七十五章：病倒客栈

雪仍在静静地飘撒，积雪掩盖了一切，冬生始终跪在原地，米厂早已空空如野，只有自己的马倒还站在主人身边，没有离开自己的主人，也不知过了多久，冬生适才被一位老者扶起来。

那老者给他掸了掸雪，将一块红薯递给他，言道：“大人请吃了吧，小人也没甚可送的，只有这块红薯，略表寸心而已。”

冬生一见红薯，真觉饿了，抓过要吃，却见老者腿边儿立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正痴痴的盯着冬生手里的这块红薯。冬生恍然意识到，这二人正是前者要进城，被城门官打了的那卖唱的祖孙二人。

冬生没有吃那红薯，遂俯下身来，将红薯递与那小姑娘，而后摸摸她的头，起身将身上的银子尽数掏出来，塞到拿老者手中，轻声言道：“天冷了，你爷孙二人找个客栈住下吧。”

那老者接过银子，泣声言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好人总是命不好，但不知大人今后意欲何往？”

冬生见问，一声苦笑言道：“快别叫我大人了，我已被朝廷罢了官，不过是一介书生了，前辈多多保重，晚生要回老家种田去了。”说完抓过马缰，搬鞍上马。

那老者朝他拱手言道：“大难之后必有后福，望大人千万保重。”

“多谢前辈，晚生去了。”说完一提马缰，迎着飞雪，跨出了米厂，跃出城门，一路向北，飞奔疾驰。

不久，他勒住马缰，伫立在茫茫原野之中，遥望漫天飞雪，不禁仰天狂笑，他想起若干年前，那位疯道士所念一歌：“福来祸至，祸来福至，循环往复，无休无止。”；又想到，楞严寺了无大和尚所嘱：“世事无常，犹如潮起潮落。”又不禁嚎啕大哭。

哭过之后，他擦干眼泪，一抖马缰，继续疾驰。茫茫雪夜，疾风漫卷，玉翠和老母的身影不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恨不得一下就扑到——日夜思念的玉翠和老母身边。这一路之上，亦不打尖，也不住店，星夜兼程。

然，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马再也走不动了，人也顿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忽而眼前一黑，一头栽下马去，人事不知。